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刚重生就要被我杀死过的国师教导   作者: 八月桂花   简介:   谢抉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选择相信谢瑕而杀死了林业寒。   当那万支利箭对准自己时他才明白了一切。   死于万箭之下他怎可甘心,幸而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有再次重来的机会。   然而谢抉在重生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去国师府,   接受林业寒的教导!林业寒:这谢小殿下看我的眼神怎么总这么奇怪呢?   ——相思不知何时染,待惊觉已无医。   1v1,双洁甜度+++++ 第一章 重生   还未入夜,天空却早已一片黑云压顶,平日里雄伟恢宏的皇宫此刻也笼罩在了阴暗之中。   蕴文殿中,一片压抑的沉寂。   “国师,业寒,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一身青色锦衣的少年眼中满是执意,像是一定要得到那个答案。   林业寒看着他的眼,最终还是不想再瞒他,便微微一点头,“对,我的确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但谢瑕……”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轻易地便刺入眼前人的心口,就像是刺入一块豆 腐般容易,甚至没有一滴血流出。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少年并未再让他继续说话,“皇兄可是找了你好久呢!”   “你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林业寒一把将少年拉到自己身前,低头看向他,“谢抉,我哪怕给你解释千遍万遍,哪怕将心刨到你面前,你也不会信任丝毫。而他随意几句骗言,却让你深信不疑。你告诉我,你心中可曾有过我半分?”   “信你?”谢抉发出一声冷笑,随后一把将林业寒推到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是我的皇兄,而你,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物。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   “我从未做过半分对你们不利之事,亦未动过半分争权夺位之心。”   谢抉蹲下身,看着眼前的人,“你们那里的人心思都这么肮脏的吗?都会对自己养大的孩子起这种恶心的心思吗?我从小在国师府长大,曾经,你是我的师长,是我心中最为尊敬之人,你怎么能对我起这种心思?怎么可以!”   又一次将匕首送入那人的心脏,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脸上,谢抉像是突然泄了力,一下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那人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故意略去自己心中那分痛感,谢抉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抬步离开。   外面的天阴沉得很,此刻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一见他出来,守在门外的宫侍立即撑开油纸伞,“殿下,太子殿下吩咐奴才来接您去东宫。”   “走吧。”谢抉脚步一顿,“找个人将他好生安葬了吧,毕竟也是元平国师。”   “是。”宫侍低着头答应,“殿下请。”   到达花园时,雨势愈渐大,汇聚在前方形成一道雨帘,朦胧了周围的景色。   “等等,这似乎不是去往东宫的路。”谢抉停住了脚步,眼眸凌厉地看向宫侍,“你不是皇兄派来的人,你究竟是何人?”   “奴才当然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只不过得到的命令不是要接您去东宫,而是要送您去地府!”   宫侍几步从他身边离开,谢抉眯眼扫视一眼四周,便见花丛假山后都露出了一道道寒光。   “放箭!”随着宫侍一声令下,周围立即响起了弓弦绷紧的声音,不过短短几秒,便有无数道箭影向他而来。   谢抉手一动,袖中长剑便滑到他手上,顿时,兵器的碰撞声响起。   “竟然能撑这么久,国师还真是把你教导的极好。”一道声音响起,不远处的亭子中,谢瑕正笑着拍手称赞。   “皇兄……”谢抉一愣,差点被伤到,他厉声问道,“你为何要这般做!”   “为何?”谢瑕脚步微动,走出亭子,身旁的宫侍立即举伞上前给他挡雨,不让他淋湿丁点,“因为我也是那个世界来的人啊!”   “什么?!”谢抉蓦然怔住了,想到林业寒,只觉得心中沉抑,说话都有些颤抖,“你骗我,你骗我林业寒他要谋反叛国……”   异界来者,其心必异。只是这个产生了异心的并非林业寒,而是谢瑕,是他曾经最信任的皇兄。   “他既然要帮你,那这么大一颗绊脚石我自然要清除。说到这里,本太子还要感谢你呢!若不是谢抉殿下帮着我杀了他,我得到这江山还真有些麻烦。”   雨水砸落在他的头上,顺颊留下,最后汇聚成一串滴落在地。   谢抉突然笑了,他的全身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他以前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全身黏腻的感觉,所以林业寒每次天气一阴都会让他带着伞。谢抉突然想起,有次自己不想带伞,却恰巧碰上雨天,本以为要等好久才能回去,没想到一出去便看到那人撑着伞在大门等着自己。   周围人见他这般,心中皆是诧异得很,这小殿下都死到临头了,怎么不但不怕,反而笑了起来。   “放箭。”谢瑕手一挥,众人便齐齐拉弦,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雨箭便向着谢抉而去。   林业寒,我来找你请罪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猛的坐起身,不停地喘着粗气。   雕花木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宫侍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小殿下您终于醒了,快些起来收拾洗漱。”   “怎么了?”谢抉还没回过神来,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现在在这里,而且还……他看着自己小了许多的手,心中满是诧异。   “小殿下您睡糊涂啦!陛下昨日下旨,让您今日便去往国师府,要在那里接受三年教导呢!”小宫侍说着,连忙给他穿衣,又叫那些伺候的宫女进来准备着。   “什么?!”谢抉看向房间内的布置,之前没回过神,现在一看,这里的布置竟然是自己小时候的寝殿!   那自己这就是……回到了小时候! 第二章 国师府   直到坐在华贵的镶金黑檀木马车中时,谢抉心中仍旧有些恍惚。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一岁那年,自己刚去国师府的时候?   莫非是上天也觉得自己对林业寒的亏欠太多,所以才给了他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他抬手掀开帘子,余光突然瞟到车顶角上挂着的金铃。风一吹,金铃便发出声来。   马车轮在青石街道上滚动,车辆太过华贵,引来了好多百姓的好奇目光,皆猜测这是京城中哪一位公子。   谢抉一路都在看着金铃发愣,直到马车缓缓停下,他才回过神。   一下车,他便看到了那牌匾上的三个镀金大字——国师府。   谢抉看着眼前的国师府,心中五味杂陈。脚刚踏出半步,心中的愧疚与悔恨就仿佛化为了实质,紧紧的锢住他的心脏般,让他又缩回了脚。   随谢抉一同来的是今早侍候他的小宫侍,叫小桂子。   将能证明谢抉身份玉佩给守卫的人一看,那人看了后正要进去禀报,却被谢抉喊住了,“不,不用去禀报了,本宫自己进去便行。”   守卫虽然疑惑,但却不敢多询问半分,眼前的人是元平尊贵的皇子,也是国师的学生。无论哪一个身份,做出的决定都不是他能质疑的。   谢抉踏在石阶上,脚下却总感觉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云彩上般。   过了这道门,再往里走便是正屋,那人应当是会在那里等着他,上一世便是如此。若不在正屋,那一定便是在书房,那人最喜欢的便是待在书房中,读一天的书,甚至经常会忘了食寝……   进了屋便有管家引着他往正屋走。   谢抉正回忆着,一抬眼却见前方便是国师府的正屋,处处精雕细琢,乍眼一看很平常,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每一处都精细得很。   “殿下,这便是……”管家一回头,却见身后空空如也,跟着他的谢抉也不知所踪,不免挠了挠头,“人呢?”   国师府花园内,青树春花,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错落有致,有一处甚至是一处小型瀑布的模样。   谢抉躺在假山顶上,只觉得自己从未这般胆怯过。   刚才站在正屋门前时,他的脚便不敢再移动半分,以致最后竟这般丢脸地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国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到来,应当是知道了的,自己进府没多久就不见了人影,管家应该已经上报了。   阳光撒下,树影浮动,一只蓝色的蝴蝶突然从谢抉眼前飞过,在他的视野中盘旋许久,最后停在了他的鼻尖上。   “诶。”谢抉觉得鼻尖痒痒的,刚想碰它,蝴蝶却展翅离开了,他反射性地伸手去抓,却忘了自己正身在不大的假山顶上。脚下一滑,便落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谢抉缓缓地睁开眼,便看到了眼前抱着他的人。   一身绣鹤纹白衣,玉冠束发,在阳光下照耀下仿若神仙般。   谢抉在那人怀中,轻易便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不是特意熏抹上的味道,而是因为常年祈福,接触檀木制具而自然染上的味道。   “国师。”他轻轻地叫了声。   林业寒眼眸一动,似是回过神来,便将他放下。 第三章 林业寒   “臣林业寒,参见殿下。”林业寒退后一步,行礼道。   “平,平身。”谢抉伸手虚扶林业寒一下,看到这人好好地站在眼前,他之前心中那种浓烈的不安突然全数消失了。这人还在,自己真的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用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国师既为夫子,该是我向国师行礼才是。”   “殿下既然来了,便让臣带着您去往住处,不知殿下意下如何?”林业寒自然不会让谢抉给他行礼,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接受皇子的行礼,那可得又被抓住说一下。   谢抉自然知道这些,只是笑了笑,“天色还早,不如国师带我四处看看,熟悉一下府中路径。”   “是。”林业寒说完,便在旁边引路,与谢抉只差一步之距。   两人走在湖边石子路上,这片湖是极大的。湖中有荷花,不多,恰到好处的存在。远处有小船在清理水草,划过之处,便惊起几只白鹭。   “国师府中景致真是极美。”谢抉看着湖面,赞道。   “自是比不得王宫内的风景。”林业寒轻声一笑。   “国师……”谢抉一转身,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竟不知何时已经这般近,若有似无的檀香飘来,令人不自觉的感到安心。   “怎么了?”林业寒见他愣神,颇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没事。”谢抉暗自呼出一口气,“带我去住处吧。”   “是。”林业寒说完,便又领着谢抉去了住处。   是一座院子,占地不是非常大,但每一处都布置的格外精致。院子里栽着好几棵银杏,未到叶落之时,正绿的葱郁。   “国师府中为何要种这么多银杏?”谢抉不禁开口问道。这是他上辈子就想要问的问题,但一直未来得及开口,后来便也忘了。   “银杏招财。”林业寒道。   “招财?”谢抉眼中闪过疑惑,他只知道银杏象征长寿,象征子孙满堂,未曾听过银杏招财的说法。   “秋日一到,银杏叶落,满地金黄,可不就像金子似的。”林业寒看了一眼谢抉,又道,“殿下若是不喜欢,那臣便吩咐下人将这些树都移开,种些殿下喜爱的。”   “不用。”谢抉没想到林业寒也是爱财之人,更没想到他这般直接的就将自己爱财说了出来。   两人立于院中,很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国师大人。”管家快速走到林业寒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林业寒点了下头,便转身对谢抉笑道,“殿下,臣这方出了些急事,需得尽快去处理。”   “去吧。”谢抉点了下头。   “若是殿下有事,直接吩咐下人来找臣便可。”林业寒道。   “嗯。”谢抉点头应着。   “臣告退。”林业寒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   门外,在去往书房的路上,管家不禁开口了,“国师大人,您为何要将殿下安排在那个院子?那不是以后国师夫人的居所吗?”   “现在国师府中除了我的院子,便只有那个院子布置最好,若是不给殿下住,被知道了我该如何解释?”林业寒叹了口气。   “那可要重新修建一个给夫人住的院子?”管家问道。   “不用。”林业寒摇了摇头,“殿下只居三年,这三年我也没心思去想那些,便先侯一会儿吧!”   “是。”管家面上答应,却不禁嘟囔,“您都已经快及冠之年了,您不着急我还等着小国师呢……”   林业寒听着他的话哑然失笑。   管家是从小带着他长大的,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不过三岁,一路从小徒学习,最后成为国师。其中艰难自不必多说,而陪着他最久的便是管家,管家在他心中,早已是亲人了。 第四章 学习   夜晚,沐浴后谢抉也没见林业寒来。   可能的确很忙吧!他拿出一本书册,翻了几下却没有一丝要看的兴致。   算了,明早也能见到。谢抉想着,便让小桂子熄了灯,自己躺下了。   房内的烛光熄灭,小桂子轻手轻脚的关好门,却见林业寒正走来。   “殿下可睡了?”林业寒轻声询问。   “刚躺下,国师大人来了,可要奴才进去说一声?”小桂子放低声音道。   “不用了。”林业寒担心声音将谢抉吵醒,便与小桂子一同移步院中。   “对了,明早晚些叫醒殿下,他刚来这儿,可能不习惯,便晚些才睡得着。”林业寒叮嘱道。   “是。”   “嗯。”林业寒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已经睡了,那我也先回去。”   “国师慢走。”小桂子将人送到院门口,这才关上院门,转身回屋。   既然是来接受国师教导的,自然不可能每天都像昨日那般轻松的玩儿着过。   第二日小桂子便伺候着谢抉起身,在挑选衣饰时照例选了身黑色的。   “这件颜色太深了些,有没有颜色浅些的?”谢抉看着那件金丝绣莲纹衣袍眉头微皱,问道。   他向来喜欢黑红两色的衣饰,只是今日是去学习,便想穿的淡雅些。   “奴才找找。”小竹子说完便去寻,过一会儿又拿回了一件淡色衣袍。   看着像是白色,但近看便能发现有些不同。看着简单,袖口处却有着绿色的镶边和竹枝暗绣。   谢抉挺满意,只是觉得有些简单,便又挑了条金镶玉腰带配着。   林业寒早已经在书房等候,见谢抉还没来,便拿起毛笔。   窗外春色正浓,院中的藤萝花也开了,一穗穗的垂落在院门前,一片浅紫色在阳光照耀下好看的很。   几笔落下便有了个大概模样,林业寒以前无聊时就喜欢画几笔,后来还接受了大画师的教导,现在画技倒也不算差。   似乎少了点什么?林业寒抬头看向院门方向,画纸的上面是一大片藤萝,但下方却有些空了。   他眼眸突然闪过丝光芒,随后笑着用笔继续在纸上描绘着。   院门口,谢抉一身浅色衣衫,从小桂子手中接过书,便抬步进门。   将最后一笔勾勒完,林业寒笑着松了口气,随后用一张新纸盖在画面上方,才去门口接人。   “参见殿下。”林业寒行了一礼,帮着谢抉抱书,“殿下昨晚睡的如何?”   谢抉看着他一笑,“国师府果真是风水宝地,我昨晚可比之前睡得都好许多。”   “殿下喜欢便好。”林业寒没再多说,便让谢抉拿出书来。   谢抉上辈子便学过这些,自然熟悉得很,对于林业寒提的问题也是轻而易举便能答出。   林业寒心中略微有些惊喜,他还以为这些皇子大多都是喜欢偷懒懈怠之辈,没想到这谢抉大为不同,很是聪明。   “殿下聪慧,今日的文章已经习完。再过几日,臣便送您去荣学宫。”   荣学宫,便是皇子与朝廷重臣之子一同学习的地方。   重臣之子一般作为伴读来与皇子一同学习。 第五章 出行   正值卯时,天色黛青,未有一丝晨光。   街上还是一片黑沉,早市里的馄饨铺却已支了起来。   旁边的妇人还在包过会儿要用的馄饨,这边的摊主却已经在锅里下了一碗馄饨。   馄饨个个小巧,皮薄的可以看清里面的馅儿料,汤头一冲,撒上葱花,一股香味顿时蔓延开来。   引得那远方的公鸡,都开始打鸣。   远方的天边一缕霞光乍破,朝阳染红云层。   早市里摆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早点也多了起来,包子,馒头,面条纷纷而至。   清晨的京中,一切都美好而静谧。   “老板,来两碗馄饨。”   少年一身锦衣,身亭玉立,举止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衿贵的气息。可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睛却是总往闹市方瞧,似乎是对什么都新奇。   他旁边跟着的小家仆倒是满脸担忧,不时往四处张望,像是怕有人找来。   也不知是哪家跑出来偷玩的小公子。   老板一时愣了下,随即就反应过来,高声应道,“好嘞,这就来。”   那小公子着实好看,他私心地多给人加了两个馄饨。   “殿下,我们偷跑出来,被国师知道了怎么办?”   老板适时将馄饨端来,小桂子谢了一声。正想下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看向正动筷的谢抉,“殿……公子,奴才怎么觉着您这碗要比奴才的多点儿呢?”   这家店公道,从不缺个儿少汤的,他来过好几次,这才会跟谢抉提议来这里吃。   谢抉只觉他话多得很,“我看着没什么区别,快吃你的,再话多掌嘴。”   “奴才遵命。”小桂子又偷偷看了眼谢抉的碗中,委屈巴巴地开始吃自己的馄饨。   这家老板绝对给他少了,他发誓,下次再也不会来了!   吃饱喝足之后,谢抉满意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这家店味好,下次还来。”   小桂子默默地收回了刚才发的誓。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吧!”说着,他又忍不住开始往四周张望。   不怪他疑神疑鬼。谢抉金玉之身,虽然他们出行隐蔽,但难免不会走漏风声,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死一百次也不够谢罪的。   别人目光多停留在谢抉身上一秒,他就要盯到人家心里发毛,快步离开。   “担心什么。”谢抉倒是不以为意,不时看看街边的小玩意儿,“你不是宫内高手吗?护我周全都不行?”   明明自己当初报名时说的是“宫内高手的徒弟”,也不知那记名的太监是耳朵不好还是记性太差,居然一下就把他引到了宫内高手的层次去。   “奴才,奴才……”小桂子呐呐着没了声。   算了,若是真有什么事,自己定是舍命也要保护好殿下的!   谢抉自然知道他是只武功菜鸟,当初也是觉得他识趣忠心才将人留下。照后来看,他也没看错人。   眼见自家殿下往闹市里去,小桂子顿时焉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要是再愁眉苦脸的,就自己回国师府。”谢抉停步回头,眉头微皱道。   “殿下别啊!”小桂子连忙走到他身边,自己是殿下的服侍公公,可不能离开半步。 第六章 背后一寒   自从三十五年前那场战争后,天下只余五个大国以及一些少数小国,但多数依傍着大国而活。   那场大战谁也没讨好,各国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随即五国签订协约,四十年内不得挑动战争,否则必有其余四国联合诛之。   现今天下太平,各国之间也有往来贸易,不论私下如何,表面上倒是维持着风平浪静。   元平与各国间往来最多,民风开放淳朴。现在正值夏季,女子多穿纱衣丝裙出行,过处都会留下一阵芬兰芳香。   小桂子纯情得很,更是不敢碰到那些姑娘们一分。跟在谢抉身后脸都红透了,声音也是细若蚊吟,“殿下,回去了吧,待会儿国师发现了,告诉陛下了怎么办啊?”   本以为前方人会继续走,没想到却见他停下了脚步。小桂子立马停步,避免撞上去。   “也是,现在国师应当退朝回府了,那就回去吧。”说完,便直接往路口走去。   小桂子心里猛的松了口气,只觉得被提了一上午的心也慢慢地落回到肚子里。   谁知这心还没放下去呢,就听到一阵杂乱的尖叫声。   有刺客!   小桂子立马将谢抉挡在身后。   百姓们慌忙地逃窜,菜叶鸡蛋都落了一地。   小桂子看着眼前拿着刀剑的十几个人,努力控制自己的腿肚子不打颤,“你,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那黑衣人竟然还真的跟着问了下。   “我就是宫内第一高手霁安——”   他看着那些黑衣人露出颇为微妙的眼神,又小声添道,“的徒弟。”   “管你是谁的徒弟,照杀不误!”领头的黑衣人说完,剑尖直指他们而来。   救,救,救,救命啊!小桂子连忙挡在谢抉身前,作为合格的服侍公公,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殿下比他先受伤!   老天爷派个神仙来救救他们吧!   “铛——”兵器碰撞声响起,小桂子睁眼一看——   这个高大结实的背影他曾见过,是国师府的护卫大哥!   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刚才的祈求,回去一定要好好地拜一下。   护卫大哥不止一个,有很多个,细数下来有十七个,甚至要比对方刺客人数还多了。   “快撤。”刺客头子说完,那些身影顿时消失在房檐屋角之间。   一身朝服的林业寒走出,问向谢抉,“小殿下可有受伤?”   “没有。”谢抉摇头,见林业寒往前走,便也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踱步河廊边,林业寒问,“殿下今日为何那般早就出门了?”   谢抉解释道,“我从未来过街上,听说今日是赶集的日子,想着肯定热闹,便想来看看,没想到出了这般事情。”   “殿下金玉之躯,身份尊贵,定然会有许多人关注您的一举一动。只身出来太过危险,如果殿下下次还想上街,若不嫌弃,可叫上臣相陪。”林业寒建议道。   谢抉无声一笑,“那可就要麻烦国师了。”   “都是臣应做的。”   风过河面,泛起涟漪,小桂子看着自家殿下脸上的笑容,只觉得背后一寒,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不能说出来,肯定会被殿下灭口的。小桂子握了握拳,决定守口如瓶。   只是刚才那个刺客头子……感觉好熟悉啊!   是谁呢? 第七章 容学宫   本是夏季多雨时节,天空中一轮烈阳却是已经挂了月余,半滴雨星子都没落下来。   林业寒一早便被皇帝召入宫,商量准备祁雨仪式。   风过荷香,谢抉正往荣学宫去。   身上已经有了些许汗意,他抬头看了一下,热辣的阳光令人不自觉地眯着眼。   这场祁雨他是记得的,林业寒会在半月后举行仪式。而干了四十五天的地,也终于迎来了湿意。   但这场祁雨仪式后,谢瑕也从山中学武归来,两人也算正式有了交集。   一思及谢瑕,那种在雨中被万箭穿心的感觉便猛的袭来。直到坐在位置上时,他才发现手中的书册几乎被捏烂了。   他来的时间好,刚坐到位置上,夫子后脚便进了门。   殿内放着冰,宫婢摇着扇子,凉意便传开来。   跟外面仿若两个世界。   夫子姓徐,年至花甲,发间已夹杂花白。当今圣上亦是他教出,所以徐夫子在宫中地位极高。   这徐夫子德高望重,只是人很严厉。若是被他发现谁上课走神发呆,可得受好一番教训。   谢抉正想着事,眼前猛不丁落下一本书,把他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徐夫子正立于桌前看着他,不怒自威,周围人的目光也皆投向他。   谢抉看着自己面前随意翻开的书,心中哀叹一声。   一时的不专心,换来的是五十遍课文——这还是徐夫子见他今日初到,酌情减了一半。   荣学宫不允许学生自己带宫侍进去,主子们进去学习,他们就在拱门外等着。或者自己找去处,等散学时来侯着。   小桂子见其他殿下和公子都快走光了,自家殿下却还没见到人。又听有人说自家殿下上课时走神被夫子逮到了,不禁焦急地来回踱步。   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终于走出来时,他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殿下,您终于出来了,奴才听说您被夫子罚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抉将揉皱的书塞到他怀中,“没事。”   随后他又问,“对了,这件事国师还不知吧?”   “奴才不知。”小桂子摇摇头,“但奴才听消息说,这一整日国师都在议事殿,跟陛下和大臣们商量祁雨事宜,应当没精力注意这些事情。”   “那就好。”谢抉又吩咐道,“你可千万不能给本殿把事情漏出去了,不然吃板子。”   “知道了殿下。”小桂子顺他的意应着,虽然殿下每次都这么说,但从来没真的打过他板子。   “对了殿下,那夫子罚您什么啊?”   “抄书。”   “可今晚熄灯太晚国师肯定会来查看的,那该怎么办?”   “笨啊!拿东西挡着不就行了。”   “……”   两人乘马车回了国师府前,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一见马车,立即迎上来,“参见殿下,国师正等候殿下一同用膳呢!”   谢·正准备回房抄书不吃晚饭·抉,“引路吧。”   林业寒用膳地方是一个阁楼,四面竹帘挽起,远方夕阳渐沉。   管家引人到阁楼下便停下脚步。   谢抉只身上楼,就见林业寒一身白衣,正背对他远眺夕阳,红艳的光映在他脸上,发丝间也渡上了金芒。 第八章 抄课文   林业寒察觉到他上来,转身行了一礼,“殿下。”   “国师免礼。”谢抉虚扶了他一下,两人走到圆桌边坐下。   菜还没上完,谢抉便趁机找话聊。   “对了,祁雨一事,国师今日与父皇商议的如何了?”   “已定好为下月十七。”林业寒答。   谢抉点点头,又偷偷地看了眼一旁坐的笔直的林业寒,“国师今日可是一直在议事殿……没听到什么其它的吧?”   “未曾听到。”林业寒摇了下头,问向谢抉,“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谢抉连忙摆手,见菜全部上完,便拿起筷子,说了一声后开始安静地吃饭。   元平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再加上谢抉也没有要提起话头的意思,这顿饭吃的格外安静。   他担心吃饭太久抄不完课文,因而拒绝了侍婢想要再给他盛饭的动作。   “这么快?”林业寒见他想走,也放下筷,眼露惊讶。   “今晚不是很饿,国师慢用,我先走了。”谢抉打了招呼,便急急忙忙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赶去了。   林业寒将碗中剩下的几口饭吃完,便叫侍婢来收拾,自己则下了阁楼。   “国师大人,老奴刚才见殿下急急忙忙地走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饭菜不合口味?”一见林业寒下来,管家立即走上前询问。   “都不是。”林业寒也有些奇怪,最后吩咐管家,“你去问问小桂子今日的事。”   管家领命便要离开,却又被林业寒喊住了,“对了,顺便打听一下殿下爱吃的菜肴。”   “是。”管家笑着应了声,转身离开。   远方的夕阳已经躲到了山后,唯有山与天相接的地方还有一丝光亮。   ——   “殿下,您还没抄完啊?已经过了您平时休息的时辰很久了。”小桂子打了个哈欠,看着还在烛灯下奋笔疾书的谢抉,语气中满是困意。   “还有十遍,你困了就先去睡吧。”谢抉一刻不敢耽搁,又抄完一遍,他甩了甩酸软的胳膊,“对了,国师没来吧!”   “殿下放心,没来。”谢抉虽那样说,小桂子却不可能比他早睡的,见他着实辛苦,便道,“我给殿下端份夜食来吧。”   谢抉摸了摸肚子,晚膳吃的少,的确有些饿了,便一点头,“去吧。”   小桂子关好门往膳房而去。   此时夜已深,膳房里只留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被门带来的风掀的一阵晃悠。他四处看了看,最后端了碗谢抉最爱吃的鱼羹。   小心地将门合好,小桂子刚转身,就见一道身影站在他身后,吓得他差点把鱼羹都打翻了。   待他看清人,才颤颤巍巍地开口,“国,国师大人,您这么晚还没歇息?”   “嗯。”林业寒看向他手中的鱼羹,“殿下还在抄课文?”   “对啊!”小桂子说完才回过神,想起谢抉的话,连忙摇头,“没有,殿下没有被徐夫子罚抄课文五十遍。”   林业寒一时没了声,好一会儿才道,“鱼羹给我吧,我给他送去。”   “可这……”他正想拒绝,林业寒又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见他都这么说了,小桂子自然不能继续拒绝,只得乖乖的将鱼羹给他。   没事,说不定国师在旁边殿下能够抄的更快呢!   自己可真是元平第一好奴才了!   察觉到有人进来,谢抉头也没抬,只道,“东西放下就回去歇息吧。”   上好的白瓷碗放到桌上,鱼羹的香气立即钻入鼻中,谢抉咽了咽唾沫,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   否则这碗鱼羹放在旁边,他也不会静下心来专心抄课文。   他刚想端鱼羹,余光却见一道白色身影立于自己旁边。   不是小桂子!   他抬头一看是林业寒,愣了一瞬,“国师,你怎么在这儿?”   随后他才察觉到,可能是林业寒看他房内灯还亮着。本来是打算用衣服或者布帘遮住烛火的,没想到差点燃起来,小桂子也就死活劝他不要再遮了。   “见殿下房内灯火未熄,便来看看。”林业寒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那沓已经超好的纸一张纸看着。开始倒是写的极好的,可后来就明显的开始心浮气躁,字迹也潦草起来。   “还差多少遍?”   谢抉心道肯定是小桂子嘴没把住门,又有些像是小孩子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别扭,“五遍。”   “徐夫子向来严厉,以前臣也曾被他罚过好几次,有时候得抄到鸡鸣。眯一会儿眼后就又得去学习,一打瞌睡就又被抓住了。五十遍一百遍,有时候还让超过两百遍。”林业寒嘴角微勾,仔细地将一张张抄好的课文整理好,“不过臣也因此将那些课文都倒背如流。”   谢抉哪怕上辈子也未听过他说这些事,不禁有些诧异,“国师竟也被罚过。”   随后又想着林业寒坐在灯下乖乖抄课文的样子,只觉得之前的困意和疲劳都一消而散。林业寒这番话,也让他心里平和了许多。   “准确来说谁都被罚过,臣还未见过谁没被徐夫子罚过抄书。”林业寒眼中是温润的笑意,语气也极柔和,“所以殿下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人生在世,谁都会被罚。被师长,被父母,被亲人,做错事就会被罚。而需做的,就是将它尽量减少。”   “我明白了。”谢抉点点头,自然懂得林业寒今日来的目的,但他不会对这些小事产生什么记恨。唯一有的,也就是担心被林业寒发现自己做错事罢了。   “殿下聪慧,今日天色已晚,臣就先回去了。”林业寒看向桌上的鱼羹,“下次无论怎样,还望殿下切莫再饿着肚子,深夜饮食对身子不好。”   “我知道了,多谢国师。”谢抉应道。   “臣告退。”林业寒说完,便转身出门。   谢抉端起鱼羹,林业寒刚才跟他说这番话的时间,正好让有些烫的鱼羹变的温热。   院外,直到房内灯火熄了,林业寒才转身离去。 第九章 作画   第二日,谢抉准时将罚抄交给徐夫子,又被叮嘱两句后,这才算过了关。   他一回到荣学宫入座,周围的人立即围上前来。   “三殿下,您怎么样?徐夫子没怎么样吧?”   “对啊,要我说那徐夫子也太严了,五十遍课文得抄到夜半三更吧?”   谢抉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整理着自己的书本。   “是本殿做错了事,被罚也是应当。”   林业寒踏入殿门,见到这番景象,清咳一声,围在谢抉桌前的公子们立即一哄而散,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坐好。   这国师大人虽然看着脾气挺好,但谁都知道他的严厉可不输徐夫子。徐夫子罚人就一样抄书,这林国师罚人的法子可就多了,花样百出。   最后还得自己说出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会如何改正,实在不行就去府中与爹娘详谈一番你的情况。   因此学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毕竟竹板炒肉可不好吃。   “今日我们上丹青课,上次已经与各位详说了一番绘画的要领,今日我们便去亲自绘一幅。”林业寒将手中画卷挂好,正是他今早绘的那幅藤萝图。   “走吧,去院中,那株花树正好开了。”   上厌了室内枯燥的课程,突然能出去赏赏风,自然没人不乐意,皆是欢呼一声,便纷纷往院中而跑去。   谢抉没他们那么毛躁,只等人差不多都走了后,才向林业寒而去。   “殿下。”林业寒对他行了一礼。   “国师不必多礼。”谢抉与他一同往外走去,“上节课我未曾听到,还望国师等会儿多提点一番。”   林业寒只道,“殿下天资聪颖,自不必臣多言。”   荣学宫院子大,早有宫侍摆上了矮桌,上面放着各色绘具。   院中一棵花树开的正盛,微风撩过,粉瓣翩飞。   矮桌环绕着花树摆放,早来的学生们都占了自己理想的位置,当然,最中央的位置定是为谢抉留着的。   林业寒又说了几句,便让个人动笔。   这些都是世家公子与重臣之子,虽不至于格外精通,却也是多少学过的。   他简略地看了一番,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投于谢抉时,不禁眼眸一眯,脚步也停了下来。   只见谢抉画卷上黑色的枝干配着晕染的桃粉,地上亦是铺上一层花瓣。   要说谢抉的绘工的确不错,在这些人中当是最好的。   只是……   “这次是绘花树,怎么将我也画进去了?”他点了点画卷上花树下的男子。   “我认为国师今日穿的这身白袍与这幅景色格外相配。”谢抉笑道。   事实上无论林业寒穿什么颜色的衣袍他都能将人融入这幅画中。   他又说,“再者我见国师那幅画里也有个人,想着多添笔会更相像些。”   周围几个挨得进的听谢抉这般说,皆是拿起笔添了几下,没多会儿一个模糊的轮廓便出现在画面中。   林业寒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等要画人的全都画好以后,才道,“擅改题目,不合规矩,画面里绘了人的一律无分。”   动了笔的人立即哀叫连连,没动笔的皆是心头松了口气。   谢抉看着林业寒静肃的面庞,嘴角微微勾起。 第十章 马场遇险   这几日的天气炎热,故课程多在室内,待烈阳入云时,荣学宫内的学生们便都换上骑装,来到了皇宫马场内。   谢抉一身红色骑装,玉冠束发。虽才十一,却少年英气尽显。   荣学宫内的学子是在十岁时便开始学习骑术的,而他们的老师,则是当今常胜大将军荣叶。   荣叶是荣老将军的独子,从小习武,英勇善战。   虽五国和平,但周围难免有些不规矩的小国家。   荣叶虽才二十,但早已征战多场,教他们完全够资格了。   “殿下请随臣来。”荣叶对谢抉行了一礼道。   谢抉这一世是第一次来这马场,荣叶自是要领着他去挑选马匹。   皇家之马,匹匹膘肥体壮,日行千里。   谢抉在围栏外简单看了一圈,随后走到一个围栏前,对旁边的马侍道,“把门开一下。”   马侍应了一声,立即领命开门,把那匹枣红马牵了出来。   “就它吧。”谢抉本想骑上去试一下,奈何他在这一世还没有骑过马,为了不引人怀疑,只得干看着。   定要找个时间好好地去京郊马场跑一场。   这些马都是驯服好了的,荣叶自然不用担心,便帮谢抉把马牵去马场。   各家公子都已经骑上了自己的马,有些忍不住的早已策马赛跑了起来。   这几日都坐在课桌那方寸之地,可早就把他们憋坏了。   “殿下先坐上去。”荣叶将人扶上马,见谢抉不时往跑道看去,知道他是羡慕,只得安慰道,“等殿下学会了,就能去跟他们好好地赛一场了。”   “嗯。”谢抉点点头,便专心的听着荣叶讲述如何操纵马匹,最后在荣叶的引导下让枣红马一步步地走起来。   谢抉本就经验丰富,这些自然不在话下,没一会儿就能驾着马稳稳地走了。   荣叶心中暗叹他天赋异禀,“殿下骑着它在这方草地上走两圈吧!”   “好。”谢抉点了点头,便驾着马儿往草地走去。   这边,一个宫侍气喘吁吁地向荣叶跑来,“荣将军,奴才主子马术没学好,想请将军前去指导一番。”   荣叶看了眼谢抉的方向,见他悠闲自在的模样,也放了心,便跟着宫侍往马场那边走去。   这边谢抉正驾着马在草场中,却突然觉得身下马一驻足,随后竟狂奔起来!   他低头一看,立即见到草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遭了,竟然忘了防备,这一世怎么这么早就有人对他动手了?   荣叶随意回头一看,却见这般景象,立即把一个学生从马上拽下,自己则驾马向谢抉奔去。   这场变故来的太快,许多人还未回过神。   谢抉的马直冲操练场而去,而那处的士兵正在练习放箭!   若是谢抉被箭射中或者中途从马上跌落……荣叶背后一寒,只恨这马不能一步到达。   谢抉在马发狂的一瞬间就拉紧了缰绳,若是以前,他定能直接跳下马,然后以轻功避开。   可现在他根本没有任何内力,身子也才十一岁,跳马定然也来不及躲开马蹄,该怎么办?   眼见这边还未发觉异样的士兵净数放箭,而谢抉的马也已到箭靶后方。   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第十一章 包扎一下   突然,一道黑色身影几步跃至马上,一只手紧拉缰绳,另一只手则把谢抉护在怀中,躲过箭雨。   荣叶此时赶到,连忙帮着把马降服。   “拜见殿下,国师,将军,你们没事吧?”操练的总兵头立即向三人跑来,询问道。   “没事。”林业寒将手背到身后,漆黑的眸中看不出情绪,只冷声道,“去查。”   “是。”总兵头领命,立即带着人往草场那方去了。   林业寒转身看向荣叶,“荣将军,我先将殿下带回去了。”   “国师请。”荣叶送两人离开后,面色亦是极其难看。谢抉在他的课上遭到了算计,若是不找出人来,定是没法对陛下有个交代。   这么想着,他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去查查刚才喊本将军过去的那个小宫侍是何处的。”   ——   马车上,两人沉默无言。   谢抉偷着看了林业寒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国师刚才真的没事吗?”   “无事,殿下不必担心。”林业寒眼眸微瞌,语气淡然,看起来倒是无恙。   “今日多谢国师相救。”谢抉道。   林业寒只道,“是臣应当的。”   车内一时间又陷入了沉寂。   谢抉看着林业寒的面容,只觉得这个国师跟上一世的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没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了,两人下车之后,林业寒便让人将谢抉送回屋内。   国师府主院房内,管家将拿来的金疮药和白布放在桌上,口中还在碎碎念,“不就是进了趟宫,怎么还受伤了呢?幸好那箭上没毒,否则……唉!”   “行了,管家你先出去吧!”林业寒笑道。   “可是您伤在后背……”管家似乎还想说什么,林业寒又劝了几句,这才让人离开了房间。   将房门关上,林业寒这才除去外袍,只见后背的布料早已被血染湿一片。   他忍着痛动手将上衣解开褪下,正想拿药撒上时房门却被突然推开。   他原以为是管家又折回来了,没想到一转身却见是谢抉。   “殿下,您怎么来了?”林业寒眉头一皱。   “国师受伤了为何不说。”谢抉问道。   “只不过是小伤罢了,何必说出来凭空让人担心。”林业寒答道。   谢抉最见不得他这种什么都自己憋着的样子,却又舍不得对人生气,只得把林业寒扶到桌边坐下,“伤在后背,国师自己一个人怎么行,我帮你。”   林业寒立即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怎么能让谢抉替他包扎。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谈什么规矩。”谢抉将白帕用盆内的水打湿,小心地擦拭着林业寒背后的血迹。   管家拿来的药粉是最有效的一种,可撒上之后会如同将盐撒上去一般,纵使林业寒再能忍,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是我太重了吗?”谢抉放轻了动作,细致地给他敷上药,随后又用白布将伤口包好。   “多谢殿下。”林业寒随意地将衣服拢好,起身对他道谢。   “嗯,那我便先走了,晚上再来给国师换药。”谢抉说完,也不等林业寒答应,便直接跑出了房。   林业寒看着桌上的东西,他之前处理伤口都是直接撒上药用布一缠就行,何曾像谢抉这般细致过。   且谢抉的手法还极其熟练,包扎手法干净利落,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   可谢抉才十一岁,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怎么会这般好的包扎技术?   莫非…… 第十二章 祁雨   时间一晃而过,之前定好的祁雨时日已至。   京中祁神台上,黑底金龙的元平旗帜被风吹起,巨大的方形炉中点着香,风一吹,大片大片的白烟便弥漫开来。   下方乌泱泱地站着一大片人,荣叶已经领人将这一片围起,保证所有人的安危。   林业寒一身白红色华衣,赤脚踏上洁白柔软的地毯。   长阶一百三十三阶,需得三步一扣地上去,以表明对神明的尊敬。   谢抉一身黑红锦衣,站在皇子的队伍中,眼眸漆黑,一动不动地盯着高台上的那道身影。   上一世也是这般,真不知这定的是些什么规矩,他记得林业寒每次祁天之后回去,膝盖总会青紫好长一段时间。偏偏那人还是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   回去得先找药酒给他揉揉。   林业寒踏上青石台,拿起檀木桌上的祁雨铃,一动,清脆悦耳的触碰声就传开来。   下方最前是皇帝,再是皇子。皇子的身后,是百官,最后,是万千百姓。   “拜——”   随着他这一声,所有人都跪下身,叩了一下。   “再拜——”   又是一叩。   林业寒放下手中祁雨铃,拿起一旁红绸托盘上的三根红香引燃插入方形炉,白烟袅袅,升起后又被风吹散。   祁雨仪式完时天色已至正午,烈阳被飘来的云层遮住,并不是很难受。   祁雨完后,林业寒从祁神台后方的小阶梯下到房内,换了身衣裳。   有人来叩门,他整理了一下袖袍,这才道,“进来吧。”   “国师。”谢抉喊了声,随后将门关上,又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林业寒一看便认出那是药酒,他以前祁天后也会擦,但后来事务越来越多,便也就忽视了。   至于膝盖上好长一段时间才会消掉的青紫,都也习惯了。   “我见国师跪了那么多下,想来膝盖会疼,便拿了药酒来,揉一揉会好很多。”谢抉解释道。   “多谢殿下。”他既然都拿来了,林业寒自然会收下。   “我帮国师揉吧!”谢抉说完,像是怕他不同意,又道,“我的手劲大。”   林业寒倒是不相信一个十一岁的毛孩子手劲能有多大,只是疑惑谢抉为何对他这般好。   他分明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谢抉对他的那种情怯感,连说话也不敢大声了。   怎么现在反倒经常来献好?   他眼睫微垂,谢抉也不知道他究竟算是答应还是拒绝,手都紧张地握成了拳。   他怎么真的像是个毛孩子了?谢抉心中瞧不起自己这种镇定不下的感觉。他可是忘了,上一世他统共也不过活了十八年而已。   十八年,跟林业寒认识了七年。而跟谢瑕,真正说上话时是十六岁那年。   “好。”林业寒抬眸看他,眼中有着笑意,“那就麻烦殿下了。”   “不麻烦。”谢抉见他答应,脸上也不觉露出笑容。   林业寒的膝盖已经有些红了,谢抉将药酒倒在手心,随后覆在那莹白如玉的膝盖上揉搓。   他抬头看人的反应,问,“疼吗?”   “不疼。”林业寒摇了下头,随后又试探着道,“臣考一下殿下的诗词行吗?”   “啊?”谢抉愣了一下,不知道林业寒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要考他,但还是点头,“那国师考吧!”   林业寒思索了一会儿,出声道。   “红叶醉秋色。”   “碧溪弹夜弦。”   “竹喧归浣女。”   “莲动下渔舟。”   “露涤铅粉节。”   “风摇青玉枝。”   “奇变偶不变。”   谢抉正要开口,突然愣住了,这是什么诗?他自恃读过许多诗集,却从未听过这句。 第十三章 霁大统领   “不会吗?”林业寒看着他,眼中似是有些失落。   谢抉抿了抿唇,“是我才疏学浅。”   “殿下切勿这般说,这不过是臣随意想出来的罢了,这句不是诗。”林业寒立即道。   谢抉刚想说话,正巧这时,门被叩响了。   “进来吧。”林业寒放下裤脚,将鞋重新穿好才道。   “国师大人。”来人似乎没想到谢抉也在这里,语气略带讶异,“参见殿下。”   “嗯。”谢抉见他一身宫侍的衣服,心中泛起疑惑,这人来传什么话呢?   宫侍恭敬道,“殿下,国师,陛下说大殿下山中学成归来,特今晚在宫内设宴,吩咐奴才来告知二位。”   “好了,话已传至,你便先回去吧。”林业寒淡声道。   “是。”宫侍又对两人行了一礼,这才退身离开。   “殿下应当是还未见过你的皇兄,今晚正好认识一下。”林业寒说完,却见谢抉身子紧绷,双手都紧紧地攥成拳,像是下一秒就能挥出去。   “殿下怎么了?”他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怎么一提谢瑕,这谢小殿下就跟听到仇人的反应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不是兄弟,而是恨之入骨的仇敌呢!   “没事。”谢抉嘴角勾起笑,语气轻松,“就是从未见过皇兄,有些紧张罢了。”   “兄弟之间相见有什么好紧张的。”林业寒轻笑一声,只觉是谢抉性子害羞,“今晚你可多与你的皇兄交流一番,他虽然在山中学成,但却是由兰知子大师教导出来的。”   “嗯,我知道了。”谢抉向林业寒靠近两步,“国师,我见那些公子们都开始学武了,国师什么时候能教我武功啊?”   “教殿下武功臣不够资格,但臣会去找霁大统领,让他来指导殿下。”林业寒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道,“臣听说殿下身边的宫侍小桂子是霁大统领的徒弟,不如就让他去传句话?”   “也好。”谢抉点点头,这小桂子当年吹下的牛,现在该付出代价了。   正在看着御厨给谢抉做鱼羹的小桂子:啊啾!   “对,辣多放点,别放糖,殿下不爱吃甜味。”   做鱼羹的御厨内心哭泣,自他从事御厨这份工的二十三年以来,做过的鱼羹成千上万份,就没见过要求这么多的!   他盐不敢多放一点儿,辣椒不敢少放一个,小桂子可在一旁盯着呢!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招呼声,小桂子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家伙。除了他,没人在宫里会这般没规矩地随处打招呼。   有厨子打趣道,“霁大统领许久没来了,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这御膳房来逛逛了?”   “我不是想着你做的那个十香鸡吗?上次那只可是让我大饱口福,骨头都吸了好几遍呢!”带着笑意的男声传入耳,如同阳光洒落在香酥鸭上。   “真是粗俗。”小桂子小声嘀咕。   那方还在说笑打趣,这方厨子正想扔把花椒,立即被阻止了。   “殿下不能吃太麻。”   正说着,一只手突然挂上他的肩,温热的胸膛贴上小桂子的后背,“哟,这不是小桂子吗?好久不见。”   “放开,动手动脚,不成体统!”小桂子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蹦三尺远,自认非常凶狠地瞪着霁安。 第十四章 想不出标题   “诶我说,你在外好歹称是我徒弟,对我这师父怎么不尊敬呢!你这典型的用完就扔啊!”   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拉拉扯扯的有些不好看,霁安便将人拉到御膳房后院,这里是放食材的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   “我没有说,是那个太监记错了。我跟你不熟,你别随便碰我。”小桂子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出,身子偏到一旁显然不想跟他多说。   “你明明就——”霁安像是想到什么,转了口,“你之前还跟我那么好,怎么突然就翻脸了,不就是那天晚上醉酒让你照顾了一下吗?你用得着记这么久?每次找你都这样子,蛮不讲理啊!”   小桂子冷笑一声,“对啊!我一直就这蛮不讲理,你是尊贵的霁大统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奴才,自然不能事事都顺着您的心做。”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霁安连忙拉住他手臂,一时不慎力气便使大了些。   “你弄疼我了,放开。”小桂子虽然是奴才,可从来也是在谢抉身边带着的,粗活重活从来轮不到他干,皮肉嫩着呢!被霁安这大力一握,登时眼眶一红,不用看也知道那处起了红印子。   “抱歉。”霁安连忙将人松开,小桂子立即转身快步离开。   霁安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似乎响起了一句话,却又朦胧虚无,他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些,又记不得。   “霁安,我疼。”   一瞬,就消散了。   他看着小桂子消失的方向,愣站着半天没动。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晚上的宴会,谢抉与林业寒两人却是要在午饭后就开始准备。   换上黑色绣莲纹的锦衣,谢抉便去找林业寒了。   “国师。”他刚进门,便见林业寒一身白袍,上用金丝绣着仙鹤,展翅欲飞。   “殿下。”林业寒起身相迎,行了一礼。   “国师我们要进宫了吗?”谢抉走到他旁边,看着侍者给林业寒束发。   墨发披散,取一半以玉冠束之,齐腰的发丝如同上好的缎子。谢抉差点上手摸一下,最终忍住了。   “等我及冠时,国师帮我束发好吗?”谢抉出声询问。   “好。”林业寒站起身,“走吧,正好到时辰了。”   两人坐上马车时,天色还早。   谢抉一直都会在午后小憩,也不知是因为这马车内盛着冰,温度适宜还是小孩儿身子本就嗜睡些,倒让他格外困倦了起来。   林业寒正在看书,突觉右肩一沉,一看,原来是谢抉靠着他的肩睡着了。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下肩,让谢抉靠的更舒服些,自己则单手翻阅着手中地书册。   国师府距皇宫莫约一刻钟的车程,但马车缓缓停下时,谢抉却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温热的呼吸打在林业寒脖颈肩,有些痒。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安静着没将人喊醒。   宫门外此时停着许多辆马车,众臣见国师的马车来了,都侯在车外准备打声招呼,哪知马车中迟迟没见人下来。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却也没有离开。   又过了一刻钟,谢抉脑袋一歪,总算是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第十五章 依旧是想不出标题   “到了吗?”他刚睡醒,声音迷迷糊糊的,带着孩子特有的软。   打了声哈欠,眼中便漫上了雾气。   “嗯。”林业寒点了下头。   谢抉稍回过神一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林业寒肩上睡着了。幸好他睡相好,这才没将那衣服上染上一团水渍。   “到了多久了?国师怎么不叫我一声。”谢抉揉了揉眼,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见殿下着实睡得香甜,臣自然不能打扰。”林业寒眼底划过笑意,随后便放下手中快翻完的书,起身下马车后将手伸出。   谢抉牵住他的手,轻轻一跃便下了马车。   元平向来喜欢用下人来做下车时的垫脚物,林业寒当然不可能踩着人下车,谢抉跟他待久了,自然而然地也就不习惯把人当凳子踩。   “参见殿下,参见国师。”众人见人总算是下车了,立即行礼道。   “免礼。”林业寒应了一声,便于众人一同往宫内走去。   宫道极长,两人走在最前方,身后一群人跟着,路过的宫侍见到他们,皆是跪身行礼。   “国师,等会儿我能跟你一起坐吗?”谢抉拉了下林业寒的衣袖,小声询问。   “按照规矩,殿下应当在皇子位列。”林业寒刚说完,就见谢抉眼中失落的模样,便又道,“臣等下可以同陛下说一下。”   “多谢国师。”谢抉一听,立即露出了笑容,心中的失落一扫而空。   要说那些皇兄皇弟中,也就那个结巴的五皇弟心地好些,从没有露出过对皇位的野心。   上一世谢瑕不把他当成威胁,那人最后应当也封了个闲散王爷的称号吧!   谢抉与林业寒一进殿门,殿内的官员皆是上前打招呼,两人一一应了。   荣叶与林业寒单独走到角落处,详说谢抉马场一事。   “那个宫侍当时我也没注意,后来让人去找,也是迟迟没有寻到。本以为已经跑了,但——”荣叶声音又低了些,“昨晚在熙湖中捞起来了。”   林业寒眉头微皱,谢抉是皇帝的第三子,现在又跟着他学习,风头正盛,那些人想对他动手也是自然。   只是为何不将尸体直接销毁,而是扔到熙湖中。正值莲灿时节,熙湖中荷花正盛开,去观赏的人自然多,怎么想到把人丢入那里面的?   “总之无论怎样,已经有人开始对谢小殿下动手了。这是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几百双眼睛都在暗中盯着。他既在你府中,千万得护好了,不然可没法向陛下交代。”   “我知道了。”林业寒语气淡漠,眼眸一转,便看到远处正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的谢抉对他微微一笑。   还真是有些麻烦啊!林业寒轻声一叹,幸好谢抉还规矩,也不像那些世家公子一般爱惹麻烦,否则他的头发没几天就得掉完了。   谢抉只见林业寒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却没聚焦,像是看着自己在想什么事。   想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他也猜不到。 第十六章 今天是没有标题的一天   待个人都打好了招呼之后,便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的落座。   没一会儿,两列宫侍井然有序地从殿门进来,站在两边,随后进来的便是皇帝,他旁边还跟着大皇子谢瑕。   见他进来,众人皆是起身行礼,齐声道,“参见陛下/父皇。”   “平身。”皇帝一身龙袍,庄严冷肃,举止投足间皆是王者之气。   不知是否谢抉的错觉,总觉得谢瑕经过自己与国师面前时看了他们一眼。   谢瑕走到一旁的皇子之列入座,虽在山中学习了好几年,但面对这么多人时仍旧面无惧色。   皇帝照例说了些开场话,随后一番令下,身着艳色衣裙的舞女便轻巧地踮着步子进来,随着乐声起舞。水袖挥动之间,皆是一片幽淡的香气。   这并非有外使的国宴,故众人并未太过紧张肃穆,皆是相互之间碰杯谈笑。   林业寒向来不喜饮酒,只在有人来敬时喝了两杯,却仍旧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他扶了扶额头,最终还是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现场气氛正热闹,少了一个人,也不会有所影响。   就在刚才大殿内觥筹交错间,外面却是下了一场小雨,此刻刚停。绿叶上都还缀着水珠,水色汇聚,最终在宫灯微黄的烛光下“啪”地坠在地上。   空气中是湿润清新的气息,让他的脑袋里的昏沉好了许多。   林业寒没让人跟,只身顺着石子路往莲湖而去。   还未至,便已嗅到风中属于荷的清香,扑鼻而来。   “国师。”身后突然传来轻呼,林业寒回身一看,发现是谢瑕。   “大殿下。”林业寒行了一礼。   谢瑕虚扶他一下,“国师不必多礼,适才在亭内见这面有人,便过来一看,没想到竟是国师。”   “臣不胜酒力,这才出来想透口气。”   “这宫内的酒烈,本殿刚学习归来,倒是顺手带了两壶果酿回来,若国师不嫌弃,本殿明日就派人将之送到国师府上。听闻三皇弟也正暂居于国师府,正好一齐尝尝。”谢瑕笑道。   “多谢大殿下,只是臣平日并不爱饮酒,三殿下也才十一,恐怕要辜负大殿下的好心了。”林业寒婉拒道。   “三皇弟已经十一,也该学着喝点了,再者这果酿内的酒气不过是加点味道,应当是不碍事的。”谢瑕轻笑一声,“国师今日刚做完祁雨仪式,这夜间便下了小雨,当真是令本殿敬佩。”   “臣不敢当。”林业寒面上微笑,心中却在思索谢瑕这般说的原因。   按理说他现在是谢抉的老师,自然被归为拥护谢抉的人,这谢瑕缘何有种想跟他结交的感觉?   两人又各怀心思地谈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告别。   林业寒往大殿而去,正好遇到来寻他的谢抉,“我见国师许久未归,便来看看是否醉倒了。”   “殿下说笑了,臣虽不胜酒力,却也不至于醉倒在这路上挡人。”林业寒知晓他这是个借口,也不再多问,只领着人又往向大殿的路上走。   “对了,霁大统领的事情可让小桂子去说了?”   谢抉摇了下头,“我这一整天都没见着人,只能等明日了。”   林业寒点点头,没在说话。   ——   这方,谢瑕跟林业寒告了别,却没急着回去。反正这湖内荷花开的正好,正好趁机欣赏一番。   只是那林业寒说话着实够绕的,他试探了半天,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十七章 五皇子是个小结巴   他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扶杆,皓月光辉洒落在荷花上,水中的鱼儿跃出,又“扑腾”一声游回了深处。   “皇、皇兄。”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入耳,谢瑕转身一看,竟是个七八岁大的奶娃娃。   “你是谁?”谢抉眉头微皱,这小孩儿叫他皇兄,是哪位皇子呢?   “皇、皇兄,我、我、我是谢如安。”谢如安显然有些着急,偏偏自己还是个结巴,一张白嫩的脸越涨越红,好不容易才憋出完整的一句话。   啊……谢抉想起来了,是他的结巴五弟。   “你身边的宫侍呢?”谢瑕蹲下身问他。   “我不想、不想让他们跟、着。就自己、跑来了,我、听说皇兄、回来了,好开心,想、单独来找、皇兄。”谢如安颇为费力地说完一句话,也幸好谢瑕耐心还算不错,这才听清楚了。   “你见过我?”谢瑕有些惊讶,他八年前就去山中学习了,那时候这小孩儿应该还在他母亲的肚子里吧!   “母、母妃说当年她、差点摔倒,是、是皇兄、扶了她一下,这才、保住了我。”谢如安解释道。   这些事谢瑕倒是不记得了,可能只是他当年的一个无心之举,他又道,“回去吧,宫侍们找不到你,定会着急的。”   “皇兄,我、我脚疼。”谢如安颇委屈地扁起嘴,母妃不让他来宴会,他便背着宫侍自己偷溜了出来,从母妃的宫殿到这里可好远呢!   谢瑕查看了一下,果然发现谢如安的脚腕红了一圈。   宫里的皇子娇嫩惯了。   “那我送你回去,你给我指路。”谢抉轻松将他抱起,随后便往谢如安指的方向走去。   谢如安知道按照母妃教他的道理,是不能让皇兄抱着自己走路的。可是,可是皇兄的怀抱又宽又暖,他将头放在谢瑕肩膀上,心中盛满了欢喜。   谢瑕也是在宫内住过好几年的人,现在走了一番后,也就想起来了。   宫内大道上都点着宫灯,一路投下昏黄的烛光,谢瑕最终抱着谢如安到了雅妃宫内。   雅妃正急着派人去寻谢如安,此时见谢瑕将人抱回来,立即上前。谢瑕示意她小声些——谢如安已经趴在他肩上睡熟了。   将人脱掉鞋袜与外衫放到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这般折腾小孩儿竟然也没醒过来,还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雅妃为四妃之一,身份自然不低,可让皇后的儿子将她的儿子亲自抱回来,却也是受不起的。   雅妃还记得当初谢瑕扶了自己一下的事,可当时谢瑕急着出宫进山学习,她一直没时间好好感谢一下。这次见谢瑕归来,已经长成了个翩翩少年郎,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两人谈了好一会儿,谢瑕已经十五,不宜在后妃宫内久留,便告辞了。   刚出宫门,雅妃却又喊住了他,语气犹豫,“那个,安儿他从小就很崇拜殿下,如果可以……能不能在殿下不忙的时候让他来看看你?”   “弟弟来看兄长,自然可以,等我空闲下来,便来找他。”谢瑕点了下头。   “太好了,安儿一定会很高兴的。”雅妃一笑,“那我便送到这里,殿下路上小心。”   “雅妃娘娘回去吧,夜深了,如安也需要您陪。”谢瑕嘱咐完,便提着宫灯,消失在道路尽头。 第十八章 少年将军苏若忆   第二日一早,宫内便有人送来国师府两坛酒,说是谢瑕赠与国师的。   林业寒一向起得早,晨间散步时正好见门仆提着酒进来,便拦了一下。   “国师大人。”门仆连忙行了一礼。   “嗯。”林业寒拿过他手中的酒坛,刚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有些像是葡萄酒。   他又将酒封好还到门仆怀中,吩咐道,“这几天天热,就给殿下凿些冰块来镇着喝吧。”   他光是看,也知道这酒味道不重,应该也就是葡萄汁夹杂丝酒气在里面。作为饮品倒还挺好,谢瑕喝了也不至于醉。   “是。”门仆领命,连忙下去了。   远处朝阳东升,大片的红霞铺洒开来,染透了天边。   “国师。”熟悉的声音传来,林业寒回身一看,果真见谢抉揉着眼睛过来。   “殿下何不再多歇会儿。”林业寒见他又打了个哈欠,开口问道。   “刚才去国师房里,可没见到人,管家说你来了花园,便寻着来了。”谢抉总算是换过了神来,“国师的膝盖今早上药了吗?”   “已经擦了药,过几日便好了。”林业寒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谢抉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小桂子今早就去找霁大统领了,明日应当就能来了。”   “那自然是好的,霁大统领武功高强,殿下认真同他学,切莫偷懒。”林业寒认真嘱咐道。   毕竟谢抉再怎么懂事,这个年纪的孩子终究是贪玩儿的,现在谢抉已经被人盯上,若是不快些学会自保,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陪在他左右。   “谨遵国师令。”谢抉笑着行了一礼,“国师,霁大统领与荣将军相比谁更厉害啊?”   “这不好说。”林业寒淡笑着摇了下头,“他们一个保卫宫廷安康,一个上前征战沙场,要说谁更厉害还真是分不出……但若照臣来看,这元平最厉害的武臣还属苏若忆苏将军。”   “苏将军……怎么没见过?”谢抉思索一瞬,似乎是模糊地听过这人的名字,但又记不清了。   “为国捐躯了。”林业寒看着远方的朝阳,眸中看不出什么神色,“他与我同岁,当年前往广鹰国时,被埋伏的广鹰国王齐涉亲自斩杀于马下。谁能想到齐涉竟敢使出这一步险棋,居然敢孤身一人前来刺杀。他走的时候,不过十六岁。你那时候还小,自然不会关注这些。”   他轻叹了口气,“罢了,不说也罢,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位骁勇之将。”   谢抉不知道在四年前还有一位这般令人钦佩的少年将军曾领兵迎战,他是少年意气正风发,在鲜衣怒马的年龄,就已经知道该保护国家百姓的安康。   林业寒继承国师之位时不过十四,至今祁神台已不知登上过多少回,跪拜了多少次。他们文谋武略,是为了守护元平,是为了元平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一时间更加羞愧了起来。   “殿下怎么了?”林业寒见他那般模样,不禁笑着询问。   “我也想去前线,去征战沙场,守护元平,守护……”谢抉看向林业寒,眼中满是坚定,“我想保护的人!”   林业寒轻笑一声,抬手摸了下他的发顶,“殿下年纪还小,这些还不是你操心的事情。等殿下再大些,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至于现在,殿下还是先练好武功吧!”   谢抉看着林业寒的侧颜,心中的决心愈加坚定了起来。 第十九章 练武   第二日霁安便到了国师府,林业寒则领着谢抉去迎。   霁安虽然平时对人都笑嘻嘻的,可在教人的方面却是严厉得很,板着脸的样子竟真让人不敢懈怠半分。   林业寒坐在在银杏树下,浅饮一口清茶,又望向不远处的两人。   “凝神静气,气沉丹田,稳住下盘。”霁安绕着谢抉走了圈,厉声提醒道。   马步对于谢抉来说早已是不知忘到了哪里的基本功,他心想应该直接让霁安教自己武功,但又没办法提出口。   正在他出神期间,腿上突然一阵巨疼,下盘未稳的谢抉直接被绊倒在地。   “殿下若是不愿学武,何必让小桂子找臣来,现今臣来,殿下又为何不聚精会神!”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林业寒站起身想挽留一下,霁安却道,“国师是明理之人,自然知道人不可一味迁就,更不可让之形成骄躁之气。我霁安是武将,最不会讨好人心,等殿下什么时候真的想清楚了,再来吧!”   林业寒最终还是没再拦。   “殿下。”林业寒走近他,轻叹一声,伸出手将他拉起。   “国师,我……”谢抉还没回过神来,林业寒便轻声打断了他,“殿下刚才摔得不轻,还是先随臣去看看是否有伤的重的地方罢。”   谢抉的确摔到了,膝盖红了一片,隐约还有蹭破皮的迹象。   药膏雪白,抹在破皮处有些凉,林业寒轻柔地给他抹好药,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   待林业寒重新将药膏盖好后,才开口询问,“殿下刚才是怎么了?”   “我……”谢抉沉默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我想直接学武功。”   林业寒点了点头,并未急着说他,只道,“可殿下现在年纪这般小,下盘也不稳定,若是直接就开始修习武功,会很容易受伤,而且以后修炼武功也是重而无基。”   “国师,我知道了。”谢抉自知理亏,“我明日定然会亲自上门跟霁大统领道歉。”   的确是他太过心急,以至于竟忘了这具身才十一岁,现在还是毫无根基。   “霁大统领本是县令之子,现在的成就全靠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博出来。虽平时好说话,但最见不得得富家子弟拥有好的途径却不肯踏实去走。”林业寒将他挽起的裤脚放下,“明日要我一同前去吗?”   “不用。”谢抉连忙拒绝,“国师每日也有许多公务要处理,自然不能浪费时间。”   错也是他犯的,当然得自己去请求原谅。再者……他也不想林业寒看到自己那般模样。   林业寒罕见地伸手轻抚下他的头,眼中也露出笑意,“那臣就在府中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放心吧国师,我哪怕跪着求,也要将霁大统领求回来。”   谢瑕已经学成回来了,可他却连武功底子都没有,到时候若是生了什么变故,他该如何保护林业寒,如何保护自己?   第二日,谢抉便同小桂子一同去往霁安的府邸,今日沐休,故霁安也休息一天,由别人代班。 第二十章 道歉   “大统领,三殿下来了。”有仆人进屋告知道。   霁安抬至唇边的茶杯一顿,随后道,“请他在大堂中稍等一会儿。”   “这……”仆人有些为难,最终还是领命下去。   “他可是皇子,你敢让他候着你,也不怕陛下听去了怪罪与你。”另一旁的男子青衣墨发,随意披散着,此时他轻笑一声,不急不缓地饮了口茶。   “陛下若真如此,也不值得我效命于他了。”霁安脸上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那三殿下太过于骄傲了一些,不挫挫锐气,迟早会出事。常晟,你来不会就是为了蹭我茶喝吧?”   “你说陛下究竟在想什么呢?”常晟开口询问,“若真是看中大殿下,为何又将三殿下送到国师府中?若是看中三殿下,又为何要在这个关头将大殿下召回?”   霁安只道,“圣心难测,我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了。”   他当初费尽全力入宫,一步步地爬上现在这个位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最初的目标是能够报效国家,未曾想过参与那些朝堂战争,现在,心中似乎也有了些牵挂。   “好吧,我反正不管这些,我也只用赚我的钱,给你提供些消息。”常晟笑了笑。   霁安倒是没继续跟他绕圈子,“所以呢?这才又想我多少银子买你的消息?”   “别这么说嘛!”常晟勾唇一笑,站起身往他那方走去,伸手搭上霁安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语,“你也知道的,我开这春藤楼,可就直接了你一个收消息的客人,这一点儿消息得我们多大的努力才能换来啊!”   ——   “太过分了!居然敢让殿下等他这么久!”小桂子看着大门愤愤道,这茶水都换了三次了,霁安就算变成乌龟也该爬来了吧!   “本就是我犯了错,别叫唤了。”谢抉又喝完一杯茶,一旁的侍婢想给他添,却被制止了——真的喝不下了。   “那他也不能这般无礼啊!”小桂子自是不满,便直接往霁安的书房跑去,“殿下您等着,奴才去把他喊来。”   “诶!”谢抉想阻止,却见小桂子早已跑没了影。他轻叹一口气,小桂子虽然平日跟霁安玩儿的不错,但哪里能把气头上的人喊来呢?   小桂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地跑到书房来,或许真的是生他让殿下等那么久的气,也或许……他也不知道。   但他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常晟靠在霁安耳边的画面。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就好像两人在亲吻一般。   霁安察觉到有人开门,一看去立即一惊,将旁边的常晟推开,“小桂子!”   “哈哈哈,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小桂子退后两步,又呐呐道,“殿下已经等了你这么久了,他也知道错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就得被参一本了,你还是去见见吧。”   说完,转身便走。   “小桂子!”霁安连忙追出去,却早已没见人影了。   他正想去寻,管家却从另一边跑来,“大统领,三殿下还在大堂侯着呢!”   霁安只得放弃,转身往大堂走去。 第二十一章 莫得标题   “殿下。”霁安行了一礼。   “大统领不必多礼。”谢抉不着声色地瞟了一眼霁安身后,却没见小桂子的身影。   怎么回事?小桂子没碰到人吗?   “抱歉,刚才有要是相商,耽误了些许时辰,让殿下久等了。”两人一同走上前坐下,侍婢又上了新茶,却没人动。   两人刚才都喝饱了。   “抱歉因当由我同大统领说。”谢抉歉然一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谢抉才告辞了霁安,坐上了回国师府的马车。   “殿下。”半日不见的小桂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喊了一声后便坐在马车外面。   谢抉打开木门,问向他,“你这半日到哪里去了?”   “奴才刚才拉肚子,去解了个手,解了个手嘿嘿。”小桂子笑着回答,谢抉却敏锐地发现他眼角有些红。   算了,小桂子也是人,总有自己的心事的,自己也不便过于多问。   他又关上了门。   马车夫正想扬鞭子,霁安却突然走来,问向小桂子,“你刚才怎么跑了?”   “奴才怎么了与大统领何关?殿下都没多问,难不成我还要告诉你?”小桂子冷哼一声,也不去管霁安,而是去催马车夫,“快走快走,今天茶喝了好几杯,急着回去。”   马车驶动,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你刚才不是拉肚子吗?”谢抉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奴才……”小桂子没再说话了。   “你之前不是与霁安关系挺好的吗?霁府都走熟了,以前总爱来这处玩,怎么今日却急着走了?”   “奴才是殿下的奴才,自然是要跟着殿下身边伺候着,以前不懂事总爱四处跑,现在哪里还能随处都去。”小桂子哼了一声道。   谢抉倒是不相信他短短时间就能转性,只是轻声一笑,没再说什么。   马车缓缓驶至国师府,只是今日站在门外迎接的不止管家,还有林业寒。   谢抉一下车就看到了他,立即喊了声,“国师。”   “殿下。”林业寒见他来,嘴角一勾,“走吧,晚膳已经备好了,有你爱吃的暑钓江头。”   “嗯。”谢抉点了下头,迟疑好几下,最后还是伸手握上了林业寒的手。   幸好林业寒没有挣脱。   暑钓江头就是鱼头汤,汤汁奶白,鲜香浓郁,是御厨长的拿手菜。林业寒当初吃了次觉得格外不错,便特意让府中厨师去学了一下。虽味道不完全一样,却也有九成了。   夏季叫暑钓江头,冬季就叫寒钓江头了。   国师府的菜照常不多,四菜一汤。   “今日去霁府如何?”侍婢打饭时,林业寒趁机问道。   “还好,霁大统领已经说好/明日午后来了。”谢抉答道。   “那就好。”林业寒点了点头,又抬手给谢抉盛了一碗鱼头汤,“殿下多补补。”   “多谢国师。”谢抉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压下嘴角扬起的弧度。   两人无声地吃完一顿饭,林业寒又指导了一番谢抉的功课。   谢抉虽早就学过这篇课文,但经林业寒引导一番后,又知晓了新的一番意思。   顿时觉得自己现在完全有机会比上一世做得更好。 第二十二章 谢瑕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日谢瑕竟然来了。   “大殿下。”林业寒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也只能先接待。   谢抉还在后院同霁安练武,应该还不知道前院的消息。   “国师好。”谢瑕笑了声,随后转身将车上的人抱下来,“本殿与五弟来国师府中玩耍一日,国师应当是方便的吧?”   五皇子也没赖着哥哥抱,只是抓着谢瑕的手,也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国师好。”   “五殿下好。”林业寒眼中柔和了许多,嘴边也带上浅浅的笑意,“自然方便。”   两位皇子都已经到了,他还能不接待吗?   带着两个皇子在府中逛了会儿,欣赏了一下景致。林业寒想着小孩儿肚子不顶饿,三人便又在湖心凉亭中用了些糕点。   日至正午,湖边的一棵槐花树下吊有秋千,谢如安极其喜爱,便坐着不肯走了。   剩下两人自然得相陪。   或许是小孩儿身子累的快,刚才又吃糕点饱了,谢如安坐了会儿便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是睡着了般。   林业寒怕他摔了,便上前将他抱在怀中,娇养的皇子软嫩极了,睡着后浅浅地呼吸着,靠着他肩膀的小脸上还带着酡红。   林业寒突然想到谢抉,自己以前第一次抱他时,也很小很软的样子,那是他第一次抱小孩儿,小心翼翼地生怕把那嫩娃娃摔着了。   现在一转眼,谢抉也这般大了。   “国师。”谢抉习武归来,就见谢瑕坐在一旁的秋千上,林业寒怀中还抱着个小孩儿,他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往那方走去。   原来是他五皇弟。   “殿下。”林业寒放轻声音喊了一声。   “把如安给本殿吧!”谢瑕伸出手,“本殿带他下去歇息会儿。”   “嗯。”林业寒小心地将人递到他怀中,谢如安睡得也熟,换了个怀抱,却只是蹭了下,便又没了动静了。   林业寒让侍婢替谢瑕领路,一时间便又只剩他与谢抉两人。   “皇兄与五皇弟什么时候来的?”谢抉开口询问。   “来了两个时辰了,殿下在练武,故未去打扰。”林业寒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不禁又看向了谢抉。   少年一头墨发利落地束起,为了方便特意换了身黑色劲装,此时刚练完武回来,鼻尖上还带着细小的汗珠,一双黑眸却是极亮的。   都多少年了?林业寒心中想了下,第一次抱谢抉时,似乎是十三岁那年。   后来他成了国师,倒是许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谢抉了。   谢抉随意坐在秋千上感受湖中刮来的习习凉风,他想到林业寒刚才抱谢如安时的表情。   那种眼中满是笑意与温情的眼神他上一世在林业寒眼中看到的次数也是只手可数。   抱着小孩儿能让国师那般开心吗?他想着,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像谢如安那种随意能让人抱的小孩儿了。   他是不是长大的太快了?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笑了,其实长大也没什么不好的,虽不能靠撒娇得到怀抱,可他越大,就就有能力保护林业寒了。 第二十三章 秋猎   谢抉现在又学文又学武,倒是比以前更忙碌了些,但他天资聪颖,再加上有上一世的经历,学这些到也不算特别难。   这天徐夫子刚走,众人便一窝蜂地围上前来。   “三殿下,听说大殿下也要帮着荣学宫教学了是吗?”旁边一个世家子开口询问道。   谢抉早些日便听说了这个消息,也不是很惊讶,“不错,确有此事。”   只是令他有些讶异的是谢瑕上一世可没有来做什么助教,而是直接进入朝堂,笼络人心。   “听说大殿下特意申请去帮着教那些不过十岁的小子们,他在山中学的都是治国之道,怎么突然想去教那些小孩儿们了?”又有人笑问道。   旁边有人开玩笑似的回答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大殿下突然就喜欢上了教导小孩儿吧!还能培养自己的耐心。”   谢抉也不知道,正巧林业寒踏进门来,众人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不敢再出声。   自丹青课后,林业寒因为祁雨等事已多日未曾与他们授课,今日见到他还有些意外。   林业寒并非这里的夫子,只是偶尔闲来无事才会来授堂课,半年也不过一两次。可最近两月……却已经来了三次了。   谢抉上一世见到林业寒来授课的时候也极少,多数时候还是在国师府中,林业寒也曾来接过他几次,当时可羡煞了好一波世家子。   林业寒并未让他们拿出书,而是道,“各位,这次陛下已经定好在两月后秋猎,你们若是想要出彩,可得好好地习好骑射课。”   “国师大人,这个意思是我们也能跟着去?!”立即有人反应过来。他们这些年龄平均已经十三岁了,最小的也就是十一岁的谢抉,跟着自己父辈已经完全能去秋猎了。   “当然。”林业寒微微一笑,“你们已经到了年龄,自然能跟着去,但是——”   他顿了下,又道,“但若是这次荣将军考试不过关的,就在家里好好地温习功课吧!”   下方立即一片哀嚎声,“唉——”   “叫什么叫。”林业寒敲了敲手中地书,“那些平日爱偷懒的就得自己小心了。赶紧抓紧这些日子把骑术给补回来吧!”   林业寒最终没上成课,因为荣叶来了,他让学生自行学习后,便跟着荣叶出了大殿。   两人走到离大殿较远的花园时,林业寒才开口问,“荣将军,怎么了?”   “国师,”荣叶放低了声音,“暗害殿下的人有眉目了,只是那背后之人太过狡猾,好几次都先一步动手解决掉了手下人。这次秋猎或许又会出手,殿下此行是否有些危险?要不将他安置在府内,我派人保护着?”   “把他留在府内才更不安全。”林业寒摇了摇头,“我会一直陪在他身旁,既然那人迟早要动手,那就正好趁这次将他的尾巴拽出来。”   “那好,我会在围场多增派些兵力。”荣叶点了下头。   “对了,这些学生现在正是要开阔眼界之时,我与他们说骑射不过关的不能跟着前去,麻烦荣将军还多督促他们一下。”   “嗯,定是会的。”荣叶示意自己知道,这两个月课程中的骑射课多了两倍,他自然也得更严些,才能在那些陛下与大臣面前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结果啊! 第二十四章 苏若秋   因为已经说了要考骑射,为了公平,谢抉自然也不会被特殊关照,但他年纪还小,林业寒便决定亲自教他挽弓放箭。   弓箭都是特制的,不像平时的那般重量,适合孩子用。   谢抉许久没碰弓箭了,也想得紧 ,他上一世的箭术就是由林业寒亲自教导出来的,虽不差,却总觉得比林业寒低了一些,这一世非得比之做的更好!   “殿下拿好别动。”林业寒纠正他的姿势,谢抉这第一次拿弓,情形可比他想的好多了。   谢抉知道林业寒对这方面也严格,这人箭术超人,百步穿杨毫不夸张,他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最起码得学到个八成。   “对,就是这样,搭箭。”林业寒点了下头,示意他看清前方的靶子。   谢抉瞄准靶心,将弦拉满,最后一放,箭射了出去。   待他去看时,才发现有些许偏移靶心。   小孩子力气本来就不容易掌握好,谢抉第一次就比其他许多人都要好,倒是出乎林业寒的意料。   谢抉这个孩子,似乎太聪明了。   林业寒不禁又想到了自己上次的那个猜测……可他又想到自己跟谢抉对诗时小孩儿眼中不知晓的神情不似作假。   或许谢抉真的是个神童。   “国师,怎么了?”谢抉见他有些出神,连忙问道。   “啊?”林业寒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没事,殿下很厉害,继续练吧!”   正巧这时管家进入后院提醒林业寒应当去处理政事了,他点了下头,跟谢抉道别后便转身离开。   谢抉到没觉得怎么样,只是一下下地挽弓射箭,等完了后又去扯下靶子上的箭拿回来重新练。   这次秋猎也不知道国师参不参加,他可记得林业寒之前得了好几次射猎第一,后来听说是伤了手腕,便没再参加了。   谢抉面无表情地一支支地将射入靶心的箭扯出。   风过树梢,一阵沙沙声响起。   “谁?”谢抉眼神一厉,向茂密的枝叶间看去。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传出,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从树上跃下,“在下只是看个新奇罢了,没想到三殿下第一次摸弓箭,箭术就如此之好。”   “你是何人?”谢抉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这个人他可没见过,或许是见过的,但不记得了。   可既然能进入国师府,莫非是与林业寒相熟的人?可他却没见过这人……又或许是偷跑进来的刺客?似乎还认识自己。   “殿下不必多猜,在下苏若秋。”苏若秋向他行了一礼。   谢抉像是想起来了,苏若忆的弟弟不就是苏若秋吗?只是上一世没怎么见过,自然而然就忘记了。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谢抉开口询问,这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这树上躲着看他练箭。   “在下本是来寻国师,未曾想竟看到殿下在此处。”苏若秋笑着解释。   “哦。”谢抉点了下头,将箭全部扯下放到箭娄中,便转身往院外走去。   “诶,殿下怎么不继续了?”苏若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个小身子还拖着箭娄,便给他接过,“我来提吧!我年纪大些。”   谢抉瞥了他一眼,不过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能比他大多少?若认真算起来,自己年纪可比他大!   到林业寒书房时,里面正有谈话声传出。   “国师。”谢抉喊了声。   里面的声音消失了,林业寒从屋内走出,看着旁边的苏若秋很是惊讶,“怎么又来了?”   “国师,我想去戍守边疆,还望您批准。”苏若秋出声道,眼中满是坚定。   “又在说什么胡话,苏老将军现在就你一个孙子,如何能让你也去那偏远地方。要他知道还不得到我这国师府来闹上个三天三夜!”林业寒直接拒绝了。   谢抉有些奇怪,谁都知道边疆环境艰苦,整日风沙走石的,大多都是流放的犯人才被管在那里。   别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这人怎么好像还想去得很?   “我爷爷你不必管他,他再怎么闹,我也已经走了。”   “别说你爷爷闹,就算他不闹,我也不可能让你去那种地方。”林业寒轻叹一声,“你哥哥从小就想着要保护好你,让你快快活活过一辈子,现在他离开了,我自然也得遵从他的意愿。”   这句话倒是很好地让苏若秋止了声,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国师,苏若秋为什么想要去戍守边疆啊?”谢抉拉了下林业寒的衣袖,开口询问。   “他哪里是想去戍守边疆,他不过是想去替苏将军报仇罢了。”林业寒牵着他地手走进书房,里面早已没人了。   “还记得我曾与你说的齐涉吗?”   谢抉点点头,“我记得,是广鹰国国主,就是他杀了苏将军。”   “不错。”林业寒带着他坐下,才缓声开口道,“之前的苏若秋是京中最娇气蛮横的公子,人虽小,闯祸却不少。苏将军当时还不是将军,便日日替他料理烂摊子。   后来苏将军成了将军,每次带兵征战前线,回来后还要处理苏若秋的那堆烂摊子。   虽如此,苏若秋与苏将军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却并不好。   前往广鹰国前线那次,苏将军曾让人寻到苏若秋,想让他再来见自己一面。可那时候的苏若秋关顾着玩乐,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事。   未曾想,这两兄弟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苏若秋并非不喜他的哥哥吧?”谢抉猜测道。   “不错,这世间这么多人,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总有些人更奇怪些。”林业寒笑了笑,又放轻了声音,“从那以后,京中人皆知,被兄长百般宠爱着的苏小少爷,再没有人能毫无怨言地为之收拾烂摊子了。” 第二十五章 南疆   谢抉出来时,墙角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张望着。   小桂子对上谢抉的视线,顿时心道不好,转身便想跑。   “小桂子,你最近经常消失啊!”谢抉一把揪住小桂子的衣领,将他拎回来,“霁安他念了你好几次了,你怎么总躲着他?”   “殿下。”小桂子试图引开话题,“奴才听说陛下已经定好于月后秋猎了,殿下可得带上奴才啊!”   “知道了。”谢抉答着,“出去玩儿还能忘了你吗?”   “嘿嘿,多谢殿下。”小桂子笑着跟在他身后。   临近秋猎,林业寒自然又忙碌了起来,许多事情都需要经过他手,有时候进宫一次得第二日正午才能回来。   而吹拂过的风,也在这一日日间逐渐变凉。一张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水面上,泛起细小的涟漪。   秋风过,皇家猎场中号角悠远地响起,马鸣声声。   “国师。”有人声从背后响起,林业寒转身一看,竟是霁安。   霁大统领有何事?”他开口问道。   “我得到了个消息。”霁安轻声道。   林业寒自知走不开了,看了下四周,便看到正在不远处喂马儿吃草的人,立即对他招了招手。   “国师大人,怎么了?”锦衣少年几步跑过来,问道。   “是这样的,我现在暂时有事走不开,你帮我看着下三殿下好吗?”   “好啊!”锦衣少年笑着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林业寒喊住了他,拿出个东西给他,“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将它扯开。”   “好,明白了。”锦衣少年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不知霁大统领有何事与我说?”   “对三殿下动手的人,极有可能与南疆有牵扯。”霁安低声道。   “什么?”林业寒眼露诧异,南疆?   南疆是五大国之一,地处偏远。虽地域没有其它国家大,但因为气候很多变,孕育了许多毒物。   都说南疆一株草,能杀十余人。南疆人极爱养育蛊虫,甚至有人能将蛊虫养在自己心脏中。   “不错,我曾与荣叶一同看过那个宫侍的尸体。他全身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唯那手脉上二寸处有一条黑线存在。我们将之挑出来一看,正是南疆独有的噬心蛊。”霁安面色极为不好,若是真的跟南疆有关系,说不定朝堂中也已有了内贼。   林业寒眉头紧皱,没在说话。   铁蹄踏过草叶,惊落露珠。   “驾!”谢抉一扬马鞭,眼尖地看见草丛中的兔子,拾箭搭弓,一下就将兔子钉在地上。   “三殿下,你慢些。”身后有人喊道。   这人也是同他一起在荣学宫上课的人,是孙尚书的儿子——孙自湘。   林业寒特意叫他来看着些谢抉,哪想谢抉骑术这般好,几下就跑了老远,让他差点没跟上。   谢抉停下时,又看到一只野鸡,自然将之杀于箭下。   这次他定要得到秋猎第一,才不算辜负林业寒的一番培养。   “三殿下,你也跑的太快了些。国师大人让护着你些,两人可不能分开。”孙自湘擦了擦额角的汗,明明是骑着马追,怎么觉着比自己亲自跑还累呢?   “嗯,本殿知晓。”谢抉点了下头,“国师在何处?”   “刚才见着似乎与荣将军在主帐处商量什么事。”孙自湘答道。   “那我们走吧!”谢抉点了下头,便驾马往山林深处而去。   这座山是皇家猎场,早就被清过场了的,大型猛兽早就被清理了,到也不算危险。 第二十六章 孙自湘   两人一路到林深处,也猎到了不少动物,但多是兔子野鸡之类的,若想要得到第一,还得有几样大的。   “殿下,这些也够多了,要不我们就回去了吧?”孙自湘出声劝道。   “再往里走走。”谢抉并不想这么快就收手,“你先回去吧!”   “殿下……”孙自湘无奈,却也不可能抛下谢抉一人,只能跟着他一同继续往里走去。   越走树木便越葱郁起来,阳光被遮挡在外,显得有些阴气森森的。   “殿下……”孙自湘又向谢抉靠近了些,这么感觉这风刮过有些凉嗖嗖的。   “嘘——”谢抉从箭娄里拿出一支羽箭,随后搭弓瞄准树丛一处,手一松,羽箭便直冲那处而去。   孙自湘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放出一箭,正想问时,却发现谢抉射向那处突然落出一个人。   一个穿黑衣的蒙面人。   有刺客!孙自湘立即反应过来,但那群人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几乎是瞬间便跃到地上,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殿下,这下怎么办啊?”   “我没带其他人。”谢抉倒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这些人相比前世已经是极小的刺杀规模了。   “啊?”孙自湘立即瞪大眼望着他,他看殿下不慌不忙的模样,还以为谢抉早有准备呢!   他有看了看那些刺客,敌方二十人,我方两人,完全没有赢像啊!   “殿下,我们好像打不过。”孙自湘弱弱提醒道。   “我们当然打不过。”谢抉抽出三支羽箭向他们射去,趁黑衣人躲避期间立即驾马离开。   “快走!”   孙自湘立即驾马跟在他身后。   “追!”   对方虽然没马,但轻功了得,没几下就追上了他们。孙自湘忙忙慌慌地躲了好几下,在趴到马背上时突然感到怀中有东西咯着,一摸,竟是之前林业寒给他的那个东西!   他立即将之对准天空一拉,一束红光便随之飞上天际。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刺客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将人拉到地上。   孙自湘滚了好几圈,突然手腕一紧,一看谢抉竟也下了马。   刺客手中都是闪着寒光的长剑,此时正一点点地向他们逼来。   “受死吧!”刺客扬剑向孙自湘刺去。   孙自湘直觉性的闭上了眼,本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没想到一睁眼却见谢抉挡在自己身前,一手握着刺客的剑锋。   手掌割破,鲜红的血液汇聚在一处滴落,他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殿下……”   刺客猛的将长剑抽出,又要向两人而去,却突然响起几道破空声。   他猛地一回头,却见自己身后已经倒了好几个人。   “谁!”   没人回答,林业寒抽出三支长箭对准刺客,一放,又是全中。   刺客还未回过神,便已被身后不知不觉间冒出来的人抹了脖子。   一具具尸体无声地倒下,被快速地拖了下去。   刺客中了一箭,不敢再多留,放了个迷烟,随后几步轻功快速消失在树丛中。   除了地上还残留着的血迹,没人会想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殿下。”林业寒随意将手中长弓扔给一旁的人,便向谢抉而去。   待目光扫过那还染血的手掌时,眉头一皱。   “殿下受伤了,还是先让臣替殿下包扎一下吧。”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平淡至极,让人瞧不出喜怒。   谢抉知道林业寒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也不敢拒绝,便跟着他回了营帐。   帐内,谢抉乖乖地让林业寒替自己的手上药。   白色的药粉倒在伤口处,疼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知道疼了?”林业寒看了他一眼,“下次还想这般做?”   “国师,我错了。”谢抉立即道歉。   林业寒见谢抉直接认错,也不知道还该不该生气,只是没好气道,“臣知殿下是想要与孙自湘交好,可是这次也太过冒险了。那些是刺客不是霁安,可不会对殿下手下留情。”   “嗯,”谢抉点了下头,却突然反应过来,“国师你早就知道了?”   “臣好歹与霁大统领处事这么多年,会不识得他吗?”林业寒几下给他包扎好。   “对了国师,知晓刺客是谁派来的了吗?”谢抉开口询问。   他这次以身为饵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引出后面的人,至于与孙自湘交好,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他既然陪着自己进去了,自然也得被自己带出来。   “这些事不用殿下操心,臣会处理好的。”林业寒收好药箱,便起身离开了帐内。   林业寒刚走不久,小桂子便哭丧着个脸进来了,“殿下!奴才听说您受伤了就立即跑回来了,您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啊?”   “鬼哭狼嚎的做什么。”谢抉示意他小声些,又举了下自己的手,“就是小伤。”   “这还小伤啊!”小桂子颇为心疼地看着他被包成粽子的手,“殿下从小就被护得好好的,何时受过这种重伤。”   谢抉其实并没有多严重,只是林业寒看伤口可怕,再加上他的包扎技术着实算不上好,才出现了谢抉手被团成一个球的场面。   谢抉也不想再管小桂子,他嚎任他嚎,他哭任他哭。   最后实在忍不了,就将人赶到了帐外去等候着。   对于谢抉舍身救自己的事,孙自湘只觉格外感动。一去给自家爹报完平安后,便往谢抉住的地方而去了。   “殿下,孙公子来了。”小桂子大声通禀道。   “快请。”谢抉立即站起身。   小桂子将人引到桌前坐下,又转身要去重新泡壶茶来。   “殿下的伤如何了?”孙自湘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谢抉的手,却见那处已经包成了一个球。   竟然这般严重!孙自湘心中愈发愧疚了,本来是国师让他去保护殿下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殿下替他挡刀。 第二十七章 无题   “无事,不过是小伤罢了。”谢抉知晓是这夸张的包扎技术吓到了他,不由将手背在身后。   孙自湘又说了好些话,待谢抉将人送走时,小桂子送来的茶都快凉了。   “殿下,殿下!”小桂子从帐外跑进来,脸上满是欣喜。   “怎么了?这般慌慌忙忙的。”谢抉习惯性地端起茶想喝,却突然发现手被包着,便自然地换成另一只手。   “殿下,您得了秋猎第二名,奖励刚送来呢!”小桂子笑道,“对了,陛下听说殿下遇袭,特意让人送了上好的药材来,还嘱咐殿下要好好地养伤呢!”   “第二名?”谢抉眉头微皱,“那第一名是谁?”   “是大殿下。”小桂子答道,“但大殿下的奖励只是一座玉雕麒麟,小小巧巧的,倒像是给小孩儿玩耍的物件。”   “嗯。”谢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对了殿下,还有,”小桂子像是突然想起来,“刺杀殿下的人已经被国师揪出来了,陛下已经让人将之押入大牢,等回京后再做处理。”   “是谁?”谢抉询问道。   “是陈尚书。”小桂子答道。   谢抉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陈尚书身后一定还有人。   之前逃掉的刺客轻功了得,身份定不简单。   ——   “王兄,怎么伤的这般重。”少女一身彩色绣衣,坠上银饰,手腕间还戴有一个银镯,一看便知不是元平中人。   “一时大意。”黑衣男子扯下面上的黑布,忍着痛让少女将自己背后的长箭拔出。   待上好药时,他已是满头大汗。   “那谢抉真的那么厉害吗?”少女将白布一圈圈地给他缠在伤处。   “谢抉不知,但来救他的人很厉害。”男子脑海中又想起林业寒的身影,“箭术了得。”   少女又开口问道,“那这次失败了,陈尚书也已经被抓,我们该怎么办?”   “先回南疆,见机行事。”男子站起身,点燃一把火放在桌上,那些血布便燃了起来,“我们走,待时间到了,还会再来的。”   黑暗中,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唯留那座茅屋熊熊燃烧。   三年后——   京中大街,热闹至极,有侍卫拦在街道两旁,而城门最中间,墨衣少年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周围的百姓早已聊开了,各色疑问解答交杂。   “这是什么人啊?竟然这般大的排场?”   “我可是听说了,是那南疆王子带着公主前来拜访陛下。”   “我听说那南疆王子丰神俊朗,公主更是高贵美艳,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   其中也有着许多小姑娘的声音。   “这次来接人的可是三殿下呢!”   “三殿下又俊逸了好多,比上次看更令我着迷。”   “可惜三殿下以后定然是要与高贵的闺阁小姐们在一起的。”   又是一阵叹息声。   谢抉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只是皱眉看向旁边的守城将军,“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到?”   他们这群人都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了,却连那南疆王子与公主的半点影子。   “这……”守城将军擦了擦头上的汗,“之前传来的消息的确是辰时到,现在……大概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些时辰吧!”   谢抉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想着今日是在国师府的最后一天,本想同林业寒一同过,未曾想竟突然被喊来接什么王子公主。   真是会挑日子。   旁边的守城将军默默在心里流泪:殿下您能别再瞪人了吗?臣真的受不住啊!   又等了莫约一刻钟,前方突然又让喊道,“来了来了!”   众人皆是被他这一声吸引,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长长的马队蜿蜒而来,马队中间有辆镶金纱帐马车,里面应当就是南疆公主了。   待车队抵达时,最前方的南疆王子快速地下了马,走到马车边伸出手。   在万千双目光中,只见一只戴着银镯的凝脂玉手从纱帐内探出,落到南疆王子手上。   随之,绣着繁复花纹的红色衣角露出,一位戴着面帘的女子随之下车。   女子白玉肌肤,一双眼眸微微上挑,自带媚色却不落俗,一看便知是从小栖息在梧桐上的凤凰。   哪怕戴着面帘 ,也能想到她的美丽。   两人走到谢抉面前,行了南疆礼,“三皇子好,我是南疆王子北霎,这是吾妹北嬅。”   “两位安好。”谢抉也对他们行了一礼,“两位便请同我来吧!”   宫里专门为公主准备了金轿撵,他们的马队太长,便让人先领着去安置了。   北嬅似乎是对元平皇宫很感兴趣,在宫道中时总忍不住探出头来四处观看。   谢抉只想将他们送到宫内,自己就好去找林业寒。   哪知刚进上书房,就见皇帝似乎在里面与好几个大臣商量着什么,其中就有林业寒。   听到太监通禀,里面几人皆是止住了话语。   谢抉带着二人走到上书房内,对皇帝行了一礼,“父皇,这便是南疆王子与南疆公主。”   “嗯。”皇帝点了下头,便看向谢抉身后的两人。   两人行了一礼,“见过元平皇上。”   “不必多礼。两位既是为了两国友谊而来,元平定然是会好生接待二位。”皇帝笑了一声,“今晚已安排好晚宴,欢迎二位的到来。”   “多谢元平皇上。”北霎又行了一礼。   “二位赶路许久,想必舟车劳顿,来人,带南疆王子与公主下去休息。”皇帝出声道。   “多谢。”两人又行了一礼,便跟着宫侍转身离开了。   待林业寒出来时,已经是正午了。谢抉一直等在殿外,见他立即跟上去。   “殿下有何事吗?”林业寒问向他。   谢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国师,我真的要回宫吗?”   “殿下学习三年时日已到,自然得回宫。”林业寒见他又这般说,不由失笑。   谢抉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回宫的,可他一想到以后见林业寒的时候少了,就觉得心中不舒服。   “可我就想住在国师府。”谢抉失落道。   “殿下为何一定要在国师府呢?”林业寒问道。   “我都住习惯了,舍不得那张床,舍不得那间房,舍不得那个院子。”舍不得那位人。可最后一句,谢抉却是没说出来。   林业寒点点头,以为谢抉是一时不能适应,便道 ,“不然臣让人将床搬到殿下寝宫中,那些摆件也给殿下一件不漏地送来,至于院子虽然一样的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   “国师就这么希望我回宫吗?这宫内再怎么变,能与国师府一样吗?”谢抉瞪了他一眼,想气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最后说了句“国师什么都不懂”后便转身离开。   林业寒不知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应该……懂什么啊?   直到回到国师府,林业寒也没想清楚自己应该懂什么。   正值秋季,谢抉院中的银杏树金色的叶都飘落在地上。   林业寒踏进那间房,里面的摆设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没两天后,就都会消失了。   他坐在床上,摸着柔软的被子,谢抉的话又闯入他耳中。   谢抉还能有这些摆设给他缓一下,自己又该怎么缓呢?真的很不习惯啊!   他突然坐直身,像是突然明白了谢抉刚才的那番话,莫非殿下也舍不得自己?   就在这时,未关的门突然打开,林业寒抬头一看,竟是谢抉。   “殿下怎么又回来了?”他不自觉地问出口。   “还能是怎么,最后一日了,难道我还不能再来看看嘛!”谢抉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回宫以后……国师还会经常来见我吗?”   “自然。”林业寒淡笑道。   “那我也还能来找国师请教功课?”   “能。”   “还能教我箭术?”   “当然。”   “那……”   谢抉絮絮叨叨地问了好多,林业寒皆是笑着应了。   谢抉也知道自己问的全是废话,可他就想多与林业寒说两句。   谁知道下一次两人是否还有机会这般谈话呢?   林业寒越来越忙,等他以后有了心动的姑娘,结婚生子以后,定是更加管不上他了。   “殿下不必这般,臣有时间定是会去看殿下的。”林业寒道。   “啊,好的,要不还是我来找国师吧!”国师这么忙,每日都很累,若是再让他来找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厌烦了。   “无事。”林业寒顿了顿,最终还是道,“臣也很不舍殿下。”   谢抉只觉得自己心中想的都被看穿了般,有些尴尬羞人,更多的却是欣喜。   他看这几日林业寒依旧是云淡风轻地模样,似乎并未将自己要离开的事放在心上,都让他以为只有自己将这段离别看得重。   可现在林业寒却告诉他“臣也舍不得殿下”,那就是说林业寒也是在乎他的,不会疏远他,更不会因为没住一个府中而忘了他。   这时候的感觉,大概是他这许多年中最快乐的时刻,就连许多年后他想起来时,嘴角仍会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林业寒见他露出笑容,心中松了口气,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幸好猜中了。 第二十八章 吃醋   南疆从此派王子公主而来,自然不会真的是全来见识元平昌盛,更多的目的在公主随行就能看出——和亲。   和亲一直是各国之间交好的重要途径,南疆不过三个公主,其中两个都已婚配,剩下这个最好的派来和亲,足以显出他们的诚意。   谢瑕这几日极少出现,大多与谢如安待在一块儿。   “皇兄,那个公主要嫁到我们这里来吗?”谢如安趴在床上,看着旁边的谢瑕,因为刚睡完午觉,声音软极了。   “应当是吧。”谢瑕正在修玉麒麟,前几天谢如安玩儿时不小心摔坏了一个角,可找他哭了好久。   谢如安没露出什么表情,眼神却是暗了些,“那父皇会让皇兄娶她吗?她会成为我的皇嫂?”   “不知道。”谢瑕笑了一下,“娶不娶都无所谓,皇子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他将手中的玉麒麟递给谢如安,“修好了,这下可得小心些。”   “多谢皇兄。”谢如安眼眸弯弯,露出半颗尖锐的虎牙,手却悄悄地攥紧了手中的玉麒麟。   谢瑕摸了摸他的头,完全没注意到他乖顺下暗藏的阴郁。   谢瑕这方猜到了南疆的目的,谢抉自然也知晓了。更令他心忧的是皇帝这几日经常让他带北嬅去京中四处玩转。   虽然有了南疆公主助力得到皇位的确会简单一些。可……可他不想与北嬅有过多牵扯,尤其是在林业寒面前。   北嬅看着身旁人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没什么兴致。反正她是南疆最受宠的公主,没有什么男人是他得不到的。应当由她来挑这些皇子 而非这些皇子来选择要不要她。   若比起谢抉,她倒更喜欢只有几面之缘的谢瑕,谢瑕今年二十二,长得也更合她口味些,至于感情……倒是可以慢慢培养。   “公主,今日天色已晚,本殿还是先送公主回去歇息吧!”又闲逛了一炷香,谢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也好,那便麻烦殿下了。”北嬅轻点一下头,脸色如常。   两人往住处而去,未曾想刚碰到从茶楼上下来的林业寒与北霎。   “国师怎么在此处?”谢抉有些惊讶。   “与北霎谈些事情。”林业寒对北嬅点了下头,算打个招呼。   谢抉眉头微皱,这才见过几次,怎么就开始喊名字了?   既然相会,自然得把客人送到,站在驿站门前时,北霎突然开口道,“本王子与国师甚是聊得来,不若下次单独再约至江楼谈话。”   “自然可以。”林业寒轻点一下头,他是两国往来贸易的主要谈和者,自然得与之多建好关系。   “那到时本王子派人来告知国师时辰。”北霎说完,又笑着看了眼林业寒,这才与北嬅一同进了门。   正值傍晚,日暮西沉。   两方都没坐马车,索性隔得也不远,便决定走路回去。   归途中气氛有些僵硬,林业寒想了想,便主动开口询问道,“殿下与南疆公主这几日相处的如何?”   “尚可。”谢抉不冷不热道。   林业寒点点头,“这便好。”   好?谢抉藏在袖袍中的手偷偷攥紧了,好什么好!难不成林业寒还想看着他把那个公主娶回去吗?!是不是还得让他来当主婚人啊!   林业寒奇妙地感觉到了谢抉身上的情绪波动,却是满心疑惑。   这才哄好两天,怎么又生气了?果真是皇子心海底针,非吾等常人能轻易窥视。   谢抉气虽气,却还是没忘刚才北霎约林业寒的事情,“那个南疆王子约你做什么去?”   “臣不知,但去了应当就会明白了。”林业寒听他突如其来的质问愣了一瞬,仍旧诚实回答。   “你不许去。”谢抉想到北霎刚才看林业寒的眼神就觉得心中烦躁,“反正不许去!”   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林业寒被他吼得满脸疑惑,明明是这谢小殿下吼了他,怎么还把自个儿气着了呢?   他抬步走进国师府大门,百思不得其解。   宫内——   “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生那么大气啊!还吼了他,完了,他以后肯定不会原谅我了。”谢抉一个人蹲在池边画圈圈。   小桂子从另一方跑过来,见他这般模样便道,“殿下您这就是吃醋了,后宫的那些娘娘们都是这样的。”   “我怎么可能吃醋!我堂堂元平皇子 ,怎么可能吃醋……再者,再者我为什么要像个女人一样吃醋啊!”谢抉欲盖弥彰地扯下一朵花,没几下就将它揪得惨不忍睹。   “殿下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小桂子在他身边坐下,“会吃醋的不只是女人,男人也会,只要有喜欢的人,见到他与别人眉来眼去,就会生气。”   “是这样吗?”谢抉瞥了他一眼,但小桂子好像又说的很对啊!   他这么多年可从没喜欢过人,母妃都说他就是根木头。   若是让母妃知道他竟然无师自通了吃醋,定要将手中的茶碗打翻。   可……可那是国师啊!他怎么知道能对国师……有那种心思呢? 第二十九章 搞鬼   “殿下,说了这么多,是哪家小姐能让您动心啊?”小桂子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问这么多做什么?!”谢抉扫了他一眼,突然看到宫门前霁安正同一个宫女有说有笑地走过。   “看,是霁大统领。”   小桂子转身一看,立即揪掉了手边的一片草。   谢抉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吃醋啊!   只是草地秃了一块不好看,得找花匠师傅来重新种上。   虽然谢抉说不让林业寒去,但他却不可能真的拒绝北霎的。   江楼位于江边,内里布置很好,菜色丰盛可口,算是京中最受富家子弟欢迎的酒楼。北霎已经定了二楼的厢间,屋内兰香萦绕,布置的极其雅致。   看着林业寒与北霎单独进了房间,不远处的谢抉捶了一下栏杆。   “殿下,国师与南疆王子谈事我们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跟着来啊?不能直接去见吗?”小桂子放低了声音,又看了看四周,“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谢抉此刻一身布衣,抹黑了脸,粘了胡子还点了颗大痣,可以说是要多丑有多丑,亲娘都认不出来。   两人蹲在栏杆旁偷看的模样简直猥琐至极,小桂子都已经看到江楼护卫拿着木棒站在他们身后了!   “什么鬼鬼祟祟的,我们这是正大光明。”谢抉站直了身,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那南疆王子定没安好心,他今天倒要看看是在耍什么把戏!   随手点了几个招牌菜后,小桂子终于看到守在他们身后的护卫大哥收了木棒转身离开,登时松了一口气。   “你就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更别被发现了啊!”谢抉说完,便起身离开。   雅间内,烟雾袅袅升起。   “本王子打听了一下,都说这处味道最好。”北霎看着对面的林业寒,开口道。   “的确。”林业寒点点头,又道,“关于两国贸易往来之事……”   他还没说完,北霎便伸手制止了他,“今日是本王子单独约国师出来,便不谈这件事。”   “哦。”林业寒心下疑惑,不谈这事那谈什么事?他跟这南疆王子有什么别的事好谈的吗?早知道是这样,就依谢抉的话不来了。   “不知国师可已经婚配?”北霎开口询问。   “未曾。”   北霎似乎有些高兴,又问,“那可有定亲之人?”   “……没有。”   这都算什么问题?查户口吗?这么感觉跟相亲似的。   林业寒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正襟危坐。   “这里就我们两人,国师不必这般严肃,随意便可。对了,我可以叫你业寒吗?”   “这……”林业寒刚想拒绝,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北霎道了声,“进来。”   只见一个身穿灰布衣的人端着两盅汤进来了,一盅放至林业寒前方,一盅放至北霎前方。   林业寒只见此人面上漆黑,那因为隔得近,故眼尖地看到他从衣襟中露出的些许肌肤颜色却与面上的不一致,且这人一直低着头,像是怕人认出来般。   待人出去了,北霎才笑道,“国师请。”   林业寒用白瓷调羹舀了一勺尝了下,温度正好入口,汤是用山里新摘的野菌熬的,鲜味溢了满口。   北霎见他喝了,也想喝一口,却发现自己的汤很烫,像是刚盛出来的一般,根本入不了口。   好不容易等汤凉了些,他喝了一勺,却立即忍不住将汤吐了出来,还一直咳嗽。   “没事吧?”林业寒将旁边的手帕递给他。   “咳咳咳,没事,咳咳——”北霎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这汤怎么如此咸!可看林业寒似乎还挺喜欢的样子,莫非元平人都如此重口的吗?   他这几日一直吃的是南疆膳厨做的菜,没想到第一次吃元平菜就令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后面又连续上了好几道菜,北霎已经被刚才的汤弄得没了胃口,且担心这些菜也如同汤一般重口,便再没动筷子。   他不吃,林业寒自然也不好吃太多,小半碗饭后便也放下了筷子。这南疆王子怎么回事,约他出来,不谈正事就算了,还连饭也不吃。这不是耽误他时间嘛!   “国师,今日还有事,本王子便先行离开,下次再与国师单独相会。”北霎说完,便快速地离开了。   林业寒送他离开后,却突然看到刚才端菜的人快步从他门前走过,他立即将人抓回了雅间。   “不知这位公子抓我有什么事呀?”尖细的嗓音响起,林业寒却是直接伸手扯下了他的胡子,冷笑着问,“殿下玩儿的可还开心?” 第三十章 生气   “国,国师。”谢抉摸了摸嘴角,林业寒只道,“声音给我变回去,别阴阳怪气的。”   “国师,你怎么认出我的啊?”谢抉乖乖地站在一旁问。   “好歹与殿下共居了这么多年,难道臣是瞎子,还认不出来吗?”林业寒看向他,“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做这幅打扮,若是让别人看到了,殿下威严何在?”   谢抉小声反驳,“除了国师再没人认出了,小桂子刚开始看到我还以为是见刺客了呢……”   “还好意思说!”林业寒瞪了他一眼,“殿下来江楼何事?”   “自然是来找国师。谢抉正了语气,“国师单独与那南疆王子来,我担心,便来看看。”   “臣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殿下有何好担心的?”林业寒笑了。   “那个南疆王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国师千万别跟他一同出来。”   林业寒只觉得他此番话说的奇怪,“不论南疆王子安的什么心,他是这次主要来谈论贸易往来的人,他要吃饭饮酒臣也应当相陪。倒是殿下与那南疆公主每日玩乐,甚是亲密啊!”   “我——”谢抉突然哽住了,“那是父皇的命令啊!”   林业寒回道,“臣也是在执行陛下的命令。”   谢抉这下是彻底的无话可对了,他顿了许久,最后只道,“那个南疆王子不是好人,国师自己小心着些 。”   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诶——”林业寒见他是真的气了,便想去追。可他也从来没哄过人,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   江楼门外,小桂子见自家殿下出来,立即跟了上去,“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您出来,国师呢?”   “随便他吧!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了。”谢抉快步往前走了。   “诶,之前不都还好好地吗?怎么这一个时辰过去就变成这样了!”小桂子满脸不明所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殿下怎么这么生气啊!   接下来好几天两人也没碰一面,谢抉生气,小桂子也不敢去触霉头。他私下曾去国师府找过几次林业寒,可得到的消息不是林业寒进宫与陛下议事,就是林业寒在与北霎商量贸易之事。   他虽在宫中,可许多地方也不是他能踏足的,在宫门口等了好几次,也是没见到林业寒半点身影。   半个月过去了,真真是一次也没见着人!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拦住了一个人,“带我去见一下国师大人可以吗?”   “哟,原来咱两认识啊!”霁安看着眼前的人,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小桂子公公是不会认识我这种守门的呢!”   “你就说带不带我去!”小桂子收回手,“不愿意我去找别人。”   霁安没拒绝也没答应。   小桂子转身便要走,霁安立即拉住他,心中暗骂自己意志不坚,“得了,败给你了还不行么?跟我走。”   有了霁安带,那些守兵自然不敢再拦,两人一路到了上书房,刚好遇到与北霎一起出来的林业寒。 第三十一章 蛊   “小桂子,你怎么来了?”林业寒见到他有些惊讶,莫非是谢抉出了什么事?   “国师,奴才想跟您单独说会儿话行吗?”小桂子呐呐开口道。   “嗯。”林业寒点了下头,看向北霎,“抱歉,现在有事,恐怕不能相送王子了。”   “无事。”北霎笑了笑,便跟着霁安转身离开了。   两人走到静谧处,林业寒才开口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那曾想小桂子直接跪下了,哀声道,“国师,求您去看看殿下吧!”   “跪着做什么,有事站起来说。”林业寒将他拉起,“殿下怎么了?”   “殿下自那日江楼回来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的,这几日都瘦了一圈。其实殿下也是担心国师的安全才跟着去的。他那日夜班三更就起来了,还特意画成了那般丑样子,您也知道,殿下从来最注重仪表了。”小桂子絮絮叨叨地说着,最后说了句,“殿下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但人很好的,还请国师去见见殿下。”   “好了,我知道了。”林业寒听他这么多,最后轻点一下头,“你先回去吧!”   “那国师……”小桂子欲言又止。   “我明日再去看殿下。”林业寒说完,便转身离去。   夜色将至,宫灯缓缓燃起,无人看到,一道身影快速地消失在宫墙之上。   驿站——   房内燃着灯火,两人正在商讨这事情。   “明日我会向皇帝提出和亲事宜,你比较看中哪个皇子?”北霎点了点桌子,开口问向北嬅。   “王兄,我看那个大皇子不错。”北嬅笑道。   北霎有些疑惑,“你这几日不都与谢抉一起吗?为何竟会选择没见过几面都大皇子?”   北嬅叹了口气,“那谢抉虽然与我年龄相近,但却呆愣愣的,每次陪我玩乐也是心不在焉,时间一到就跑了。以后相必也不会如何将我放在心上。”   “那行,我明日便与皇帝提一下大皇子,他还未娶妃,以你的姿色与能力,应当也不会吃亏。”北霎点了点头。   “哼,那是肯定的,那些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怎么能斗得过我。”北嬅嘴角微勾,心中早已有了算计。   “那好,我便先回去了。”北霎点了下头,便起身离开,顺便带上了门。   月上中天,盈盈月光洒在房内,北嬅被寒光闪了下眼,迷迷糊糊地睁开一看,立即吓出一身冷汗——一把匕首正比在她的脖间。刀口锋利,轻轻一动就能破开皮肉。   “你是谁?”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当然是来杀你的人。 ”这个声音没什么特色,只能听出是个青年男子,极有可能是化了音的。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她问。   “为何?自然是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黑暗之中看不清这人的面容,北嬅手指微动,却立即感到脖间匕首又近了一分,“我劝你别动歪心思,也别想乱吼。否则我立即割下你的舌头。你可以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叫的快。”   北嬅听他这话,自然不敢再动。   那人伸出手,将一只黑色的虫子放到北嬅脸上,“这是南疆的蛊虫,公主这几日恐怕不能露脸了,若是想要恢复,还请公主早日自行回到南疆。”   北嬅只能感到脸颊被咬开的刺痛,她能感觉到那只蛊虫一点点地钻进她的皮肤。   那人最后点了一下她的肩膀,“穴明早会自动解开,公主下次再见。”   北嬅咬紧了牙,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跳窗离开,自己却是半分动不得。   若让她抓到这个人,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郊外高木之上,立着一个黑袍男人,他脚下只踩着一根细枝,仿佛下一秒就会踩断。   “师父。”黑衣人揭下斗篷,在月光下缓缓露出面容,竟是谢如安!   “今日之事太鲁莽了。”雄厚浑和的男声响起,却并未带上责怪。   “抱歉师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对皇兄起心思。”谢如安低下了头。   他更不能看到那个女人接近谢瑕,甚至……嫁给谢瑕。   “处理干净了吗?”黑衣男子出声道。   “师父放心,徒儿没留下痕迹。”谢如安答道。   “那就好。”黑衣男子点了下头,“你重来一次,无论什么都要自己抓稳,切不可再后悔一生。但你的年龄摆在这里,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是绝对不会养蛊以及武功的。”   “是,徒儿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记住了,机会还有很多,切不可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 腐。”黑衣男子语重心长道。   “是。”   夜风撩过树梢,叶声沙沙,树梢轻颤,上面早已没人。   第二日见北嬅戴着面纱下楼时,北霎眉头一皱,立即问道,“怎么了?”   “王兄。”北嬅的眼里立即蓄满了泪,待看清周围没人后,才缓缓将面纱解下。   “这是怎么回事?”北霎声音一厉。   只见北嬅右脸上有一个红点,一条红黑色的线缠绕在周围,看着诡异极了。   “王兄,昨夜来了个男人,他说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给我种下了这个蛊虫。王兄,这到底是什么蛊虫啊!他说是南疆的,我怎么没见过呢?”   北霎示意她先不要哭,然后仔细查看了一下,最多确定道,“这是容毁蛊,只需饮下十日南疆圣坛水便可解蛊。”   这蛊解决方法虽轻松,种蛊的方法却是早已失传了的,他也是偶然之间看到过一本古籍,这才知道这蛊的名字。   这蛊只会让人容貌变差一段时间,不会害人命,那个男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应当是为谢瑕而来,你近日小心些。”北霎叹了口气,“若是不行,便还是选谢抉吧!这个人武功高强,又会种蛊,这次是容毁蛊,下次可能就是夺命蛊了。”   “王兄,我知道了。”北嬅委屈地点了下头。   明明他们南疆才是种蛊大国,怎么反而被元平里面的人制住了呢! 第三十二章 无题   第二日北霎便向皇帝提出了和亲事宜,以及以南疆有事为由提早告辞。   毕竟北嬅的脸可不能耽误。他心中略微遗憾,本来还以为呢能与林业寒多待两日,毕竟这人甚合他口味。   若不是因为他是元平国师,自己定要把他带回南疆。   皇帝虽挽留他们一下,但最后也还是吩咐下去让侍卫护送他们回到国境内,照规矩在今晚给他们举办一场欢送宴。   下朝后,林业寒便直往谢抉的宫殿而去。   小桂子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此刻不停张望,总算是见到林业寒的身影,便立即迎上去行礼,“国师大人好。”   林业寒轻点一下头,“嗯,殿下在屋内吗?”   “在,殿下正在喂鱼呢!”小桂子见林业寒往里走去,突然一拍脑袋——遭了,南疆公主刚才也来找殿下了!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他立即喊住人。   “怎么了?”林业寒眼含疑惑地看着他。   “哈哈,那个……奴才突然想起殿下没在喂鱼,可能正在书房温书呢!奴才带您去。”小桂子打着哈哈,手背在身后给不远处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小太监立即转身去了。   “好。”林业寒心生疑惑,却还是点头,跟在小桂子去往书房。   这寝宫再大也不过那几个地方,小桂子带着人从书房绕到寝室再绕到习武场,最后到达膳房时,林业寒终于开口询问,“殿下究竟在何处?”   “这……奴才……”小桂子眼神不住地往四处瞟,“奴才也不知道殿下究竟在哪儿啊……”   “没事,我看到了。”林业寒淡声道。   “啊?”小桂子没回过神,随后转过身一看,北嬅正与谢抉一同站在小径的另一方。   他猛地睁大了眼,刚才那人没遇到殿下吗?!   林业寒上前行了一礼,“殿下好,南疆公主好。”   “原来是国师呀!”北嬅面纱遮脸,上挑的眼中却满是笑意,“国师来找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说着,便顺手勾上了谢抉的手臂。   “无事,不过是想来告知殿下一声今晚的欢送宴罢了,但既然公主在这儿,想必也不用臣提醒了。臣告退。”林业寒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诶,国师大人!”小桂子连忙跟了上去。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谢抉才扒开了北嬅挽着自己手臂的手,“公主,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主遵礼守法。”   北嬅嘴唇一撅,不满道,“我以后可是会成为你的人,等下次我来你父王就会下旨让我们成亲了。”   “公主说笑了。”谢抉看了她一眼,“本殿虽不知以后身边的人是谁,但绝不会是像公主一般随意就能将此番话语说出来的人。公主明日路途小心,本殿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诶!我怎么啦!”北嬅见他自己离开,立即一跺脚。   可是周围可没有什么宫人,自然也就没人能够承受她的怒气。   这方,小桂子总算是在宫门口追上了林业寒,连忙道,“国师,殿下与那南疆公主没关系的。她整日缠着殿下带她出去玩乐,都耽误了殿下的练武时间,殿下可烦他了呢!”   林业寒提醒道,“此番话莫要再说,却不论她以后或许会成为殿下的人……再如何她也是南疆公主,若是此番话被别人听去了,可得给你家殿下惹好大一个麻烦。”   小桂子连忙捂住嘴看了看四周,声音模糊不清地从手掌间传出,“奴才知道了,多谢国师大人提醒。”   “嗯,我便先回去了,你也回去照顾殿下吧!”林业寒点了下头,将手中国师令递给守卫一看,守卫立即跪身向他行礼。   小桂子没有出宫令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业寒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   他回程路中不知叹了多少口气,那小太监不至于那么蠢,但殿下还是出现在国师大人面前,还让那个公主挽了他的手臂!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殿下是故意的!   可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挠了挠头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在这几天掉光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中间这一团头发会秃。   等进宫门后,却突然看到谢抉正坐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喝茶。   “殿下好。”小桂子焉焉地行了一礼。   “这是怎么了?”谢抉居然还笑得出来!   小桂子提醒道,“殿下,刚才国师来了。”   “我知道。”谢抉点了下头。   “还看到您与南国公主走在一起。”   “嗯。”谢抉喝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   “还看到南国公主勾着您的手臂!”   “我故意的。”谢抉满脸无所谓。   小桂子彻底惊了,“殿下您故意的!可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国师本来特意下了朝就来找您的,可刚刚又被气走了。”   “我知道。”谢抉捏了捏手中的茶杯,他这般做,不过是想与林业寒分开几日,看看自己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会不会消失罢了。   毕竟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不知道喜欢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殿下!”小桂子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但随后心中又一阵无奈,殿下始终是自家殿下,总不能丢了不管吧!   但自己去找国师大人的机计划应该是行不通了,照国师大人刚才的模样,肯定还在气头上呢!   这年头,奴才不仅要替主子跑腿送礼,还得调节主子与各人间的关系!   真是太不容易了!   “诶,这焉嗒嗒的又是做什么呢?”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桂子不用看也知道是霁安那个家伙。   可他今日也没心情与与霁安顶嘴了,“殿下故意惹国师生气,这是为什么啊!他之前可是最听国师的话了。”   霁安从宫墙上跃下,又懒散地靠在一旁,“殿下年纪也不小了,你管他那么多干嘛呢?他也有自己的思量,照他的性子,他既然惹国师生气,自然也有哄好的法子。况且国师也不是一个久气之人,只要三殿下不触碰他的底线,他的气很快便会散了的。”   “唉!我能不担心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做什么都不用记,记住了也不负责的性子啊!”小桂子被他的话开解了许多,但仍旧还嘴道。   “我怎么不负责了?这皇宫内现在不安全吗?”霁安见他又想走,立即拉住了他的手,“你站住,又想跑?这次你必须说清楚了,否则别想走!”   “你凭什么不准我走,快放开!”小桂子使力想挣开他,奈何霁安是练武之人,手上力气哪里是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能相比的。两人拉扯之间,竟把小桂子的袖子扯掉了半截!   白皙的小臂漏出,不觉吸引了霁安的目光,但随后他眼神便一厉,“你手肘这里之前有颗红痣来着,怎么现在没了?”   “要你管啊!”小桂子急忙遮住自己漏出的手肘,瞪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霁安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袖子,疑惑地皱了下眉。   谢抉本以为他忍着不与林业寒见几天就能驱散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没想到那种感觉却是越来越浓烈。尤其是惹了林业寒生气后,更是如同猫挠一般折磨着他。   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毒了。   他曾想自己能忍住不去看,不去听林业寒的消息动向,这种自我欺骗的心理却在知道他又去与北霎见面时轰然崩塌。   他甚至连换套衣服都没有,便直接驾马去了国师府。   他运气好,正巧遇到管家置办东西回来,少了通禀的时间。   “参见殿下。”管家行了一礼,问道,“不知殿下来此何事?”   “本殿来寻国师。”他答道。   “实在不巧,国师大人刚已坐南疆王子的马车出去了,不如殿下进府饮茶,稍等些时候。”管家提议道。   “不用了,他们去哪儿了?”谢抉问。   “具体的地方老奴不知道,不过老奴听国师大人与南疆王子谈话间似乎提到了‘西街’。”管家答道。   “多谢。”谢抉点了下头,便翻身上马,声声马蹄向着远处去了。   西街是集市,国师与北霎去那处做什么?   西街人多,谢抉骑马进去也不方便,便将马存在街口的客栈中,只身进了集市。   集市这人来人往,闹声喧哗,想找出两个人还真不太容易。   找了许久,谢抉也没见到人,心中想着林业寒可能并未来西街,眼前却也没注意,径直撞上一个人。   “抱歉。”他抬起头一看,好巧,竟是找了许久的林业寒。   “殿下?”林业寒也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国师府,管家说你来了西街,便来看看。”谢抉看了眼旁边的北霎,“国师同南疆王子来西街做什么?”   “北霎他明日便要启程回南疆了,便想让我来陪他买些元平特有的味道好的果子,好在回程路上吃,也可以将果核带回南疆种植。”林业寒解释道。   “原来如此。”谢抉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那我也陪着你们买吧!” 第三十三章 辣椒   谢抉要跟着一起林业寒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变成了三人行。   这三人的相貌都不差,走在一起时不知收获了多少女子的目光。   “这是什么水果?”北霎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街边摆着的那一颗颗褐色果实。   “这是龙眼,是早些年外国使者带来的种子。”这些摊子上都能拿颗来尝味道的,林业寒拿起一粒剥开递给北霎。   龙眼肉似琉璃,核似墨珠。   北霎接过送入口中,顿时汁水溢出,他眼眸一眯,“这个龙眼味道很好。”倒是可以多买些拿回去种植。   林业寒给了小贩钱,让他将全部龙眼都送至驿站。   “今日多谢国师了,若国师有时间,尽可前来南疆,随时接待。”北霎说着,将一块令牌递给他。   “多谢。”林业寒笑着接了,北霎并未多待,道了告辞便转身离开。   林业寒转身看向谢抉,“殿下还要跟着?”   谢抉没说话,只是在他往前走时无声地跟紧了步伐。   林业寒又选了些自己爱吃的水果,便回国师府去了。   谢抉默默地记下了他买的那些水果,又继续跟了上去。   直到国师府门前,林业寒这才停了下来,“殿下还跟着做什么?是想进来坐坐吗?”   “既然国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抉脸皮立即厚了起来,在林业寒诧异地目光中面不改色地进去了。   国师府他可太熟了,连哪里有狗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谢抉路过后院时正巧看到秋千旁有侍婢正在种葡萄藤。   他突然想起自己有次曾说大热天时坐秋千太晒,若是有能遮阳的东西就好了。   谢抉回头看向林业寒,却见那人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平空一声惊雷,下了人一跳。这时候的雨来的快,豆大般的雨点砸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将地面染的一片湿润。   林业寒连忙带人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将一张白帕递给他,淡声道,“殿下擦擦吧。”   林业寒一路护着他,身上的衣服淋湿了不少,被晕出一片片深色,他向来不喜这种衣服湿粘感觉,便拿了衣袍去了屏风后换上。   谢抉擦着湿发,抬头间正好看到不远处有面铜镜,正好照出屏风后林业寒的背影。   莹白如玉的皮肤,身材挺拔。   谢抉立即收回视线,走上前无声地将铜镜盖在桌上。   林业寒穿衣速度很快,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袍,取了发冠,有些湿的发披散着,“雨大,殿下等雨停了后再走吧,或者臣派人用马车送殿下回宫。”   “还是等雨停吧!”谢抉立即道。   “那殿下今晚便在此用膳吧,臣前几日新得到了蜀地的一些辛辣香料,正好前去看看厨房做的如何。”林业寒点了下头,便要转身离开,却被谢抉拉住了手。   “国师,我帮你擦擦头发吧!”说完,便让林业寒坐到凳子上,拿了张干净的白帕放在他发上慢慢擦拭。   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墨黑的发间,有些痒。   林业寒从未被人发过头发,此时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一想到身后的人是谢抉,还是努力克制住心中的奇异感觉。   谢抉细心地将人的发丝都擦干,又用白色的发带简单地绑了一下。   元平未及冠的男子皆是以发带束发,林业寒此时未束发冠,只以发带简单绑了下头发,更多了几分少年英气。   “多谢殿下。”林业寒嘴角一勾,“那臣先行下去了。”   谢抉见他离开,便起身在房内看了起来,这三年林业寒的房间他也转过许多次了,可每次总感觉能发现些新的东西。   行至林业寒书桌前,谢抉猛地顿住了,只见墙壁上正挂着一副藤萝图。大片大片的紫藤萝开得正盛,一道小小的身影立于藤萝下方——正是林业寒三年前作的那副图。   这时正有仆人来敲门,“殿下,国师大人请您去上阳阁。”   “知道了。”谢抉最后看了下那副图,便转身出了房间。   现在正值夕阳刚落,离送别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况且这种宴会只会摆上一些瓜酒点心,聪明的人都会提前填点肚子。   “拜见殿下。”林业寒见他来,行了一礼。   两人入座后,谢抉顿时被桌上的两道红辣菜肴引住了目光。   “这是什么东西,之前为何没见过?”   林业寒一一介绍道,“回殿下,这道是酸辣鱼,这道是干锅兔,都是用臣派人从蜀地带回来的辣椒作为主要调味品。只是这辣椒味辛辣,有些人不能接受,殿下可以先尝一下,看是否合口味。”   谢抉点了下头,夹起一筷子鱼送入口中,一股奇异的辣味立即充满他的口腔,这可比他之前吃过的所有菜肴都要辣好多!   鱼处理的很好,不腥,很嫩,极其入味,令人吃了一口还想来一口,颇有些欲罢不能的感觉。   “殿下尝尝这干锅兔。”林业寒用干净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块兔肉,谢抉仔细品尝后,又是好一番赞叹。   元平人不爱吃辣,可能谢抉接受能力要强些,除了最开始喝了几杯水外,后来是越吃越香,甚至还破例多盛了一碗饭。   旁边那些原本为谢抉吃不得辣而备上的菜肴反而没了味道。   林业寒此时又让人端上一碗辣椒水来,让谢抉蘸着吃,倒是又别有一番风味。   “国师,这辣椒是打算大量种植吗?”谢抉擦干净嘴,出声询问道。   “不错。”林业寒点了下头,示意侍婢上来收拾桌子。   蜀地虽然适合产辣椒,可毕竟道路崎岖难走,一次大量地运出来危险又困难。唯一办法还是只有百姓们自己学会种植。   谢抉思索一会儿,又问,“那这些地方适合种植辣椒吗?”   “臣打算先划出一片地来专门种植辣椒,待那种方式成功以后再大量推行。”林业寒笑道。   谢抉被他引起了好奇心,“什么方法?”   “臣的办法便是将那些地都盖上轻薄的布料,然后再加以改进……反正那种方法成功后,百姓们就想吃什么时候的蔬菜都行了。”   “这么厉害?”谢抉惊了一下,林业寒的脑袋中总有许多想法,每次都不由地令人惊叹。   “但这种方法还得很长一段时日才能见到成效。”谢抉轻叹一声,毕竟古代始终没有现代那些东西,许多物品都只能用近似的东西代替,有些甚至根本找不到。   就连看天气,也只能靠他卜算。   可他又不可能给每家每户都卜算天气什么时候变化。   等等!他虽然不能每家每户地去给他们卜算天气变化,可他能够将之张贴在榜上啊!那大家都能知道明日的天气,知道该穿厚还是该穿薄,知道该不该打伞。   多方便啊!   林业寒嘴角一勾,谢抉见他突然开心,不知为何,但也不想将他从自己的想象中带出来。   毕竟林业寒笑着挺好看的。   等林业寒郑重地点点头回过神后,才发现谢抉已经盯了自己许久。   “殿下怎么了?”林业寒收了笑容,在谢抉面前晃了晃手。   谢抉倒没有他出神的那么严重,眼眸一转便看向他,“国师刚才想到什么了?很高兴的样子。”   “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只要施行后,许多百姓都会知道以后的天气了。”林业寒笑道。   谢抉问他,“国师要做什么?”   林业寒答道,“臣每日都会卜卦预测明日的天气,然后告知陛下,臣便想着不若将第二日的天气写在纸上,然后张贴在榜上。”   “这倒是个好办法。”谢抉点头称赞道。   “晚宴时臣便向陛下说一声。”   林业寒见侍婢将桌子收拾干净,便站起身,“时辰快到了,进宫吧!”   两人共坐林业寒的黑檀镶玉马车,车轮在还湿润着的青石板道上发出一道道滚动的清响。车角上的金铃随风而动,发出阵阵脆响。   待两人到达宫门时,正好遇到好久不见的荣叶。   这几日气温降低,荣老将军的身子越来越差,荣叶在许多时候都要陪在身边。   双方打了招呼,谢抉却在进宫后又看到一个熟人。还是他在荣学宫的同学——刘中祥。   刘中祥是他们班内武功最好的一个学生,谢抉知道他以后也是要做护国将军的人,两人平日关系不错。   “参见殿下,参见国师大人,参见荣将军。”他一一行礼道。   “平身。”谢抉出声道,“你平日现在这个时辰不是应当在练武吗?”   “再过一月臣便要前往深江锻炼自身,走前特意来告知一下殿下。”刘中祥答道。   “是嘛?”谢抉笑了一下,“深江可是养出了许多大人物的地方,等着你学成归来。”   “多谢殿下祝福。”刘中祥又行了一礼,“对了,再过些时日臣想请殿下与孙自湘一同在江楼一聚。”   “可以。”谢抉点了下头,“时间你定就好,准确了就派人告知我一声,我一定去。”   “好。”刘中祥没再多聊,跟着自己父亲先行离开了。 第三十四章 三年后   宴会至正浓时,谢抉却拉了下林业寒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一同出去。   待谢抉离开大殿又过了些时候,林业寒才起身离席。   太池凉亭,宫灯晕着幽黄的光,谢抉静静地看着夜幕下的太池,待听到脚步声立即回头一看,却是眉头一皱,“公主为何会在这里?”   “本欲出来透口气,未曾想到竟遇见了殿下。”北嬅戴着面纱,又向谢抉走近两步,“明日我便要回南疆了,殿下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话吗?”   “公主路上小心。”谢抉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就只有这句?”北嬅眉间微蹙,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抱歉公主,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谢抉抬步便要走,却被北嬅抓住了手,“殿下就当真这般厌我吗?”   她那番那眉尖蹙起,泫然欲泣的模样可得惹男人好一番心疼。   谢抉却是直接将她的手扳开,“男女授受不亲,公主请自重。”   “好,我不碰你,那这块玉佩你能收下吗?无论之后你如何处理,现在请收下吧!”北嬅拿出一块羊脂玉佩,只雕刻着祥云的图案,简单大方。   谢抉点了下头,接过她的玉佩后便抬步离开。   北嬅见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擦干了眼泪,眼中满是怨毒的神色。   这方,林业寒刚出大殿,身后的北霎便喊住了他。   “王子有何事?”林业寒开口询问。   “我明日便要离开了,这次我在南疆带来些五色蚕丝,只因数量不多,故没有放入献礼中。”   北霎从腰间解下那束五色的丝绳,递给他道,“这是由南疆特有的冰蚕产的丝浸泡在五种颜色的药水中做的。带在身上可避毒物。”   “那便多谢王子了。”林业寒接过,道了声谢。   “不用,国师若有时间,便来南疆吧!”   “会的。”林业寒点了下头。   跟北霎告别之后,他便踏上了去太池的路,没想到正好遇到回来的谢抉。   “殿下何事走的这般急?”   “没事。”谢抉悄无声息地将玉佩收好,“国师,你同父皇说的那件事如何了?”   “陛下已经同意。”林业寒答道。只是这个方法只能适用于京中,毕竟现在的传讯之术还只是骑马,可能当消息传到别地时,已经是好几天或者半月后了。   况且以人传信的目标太大了,很容易被截获。   倒是可以想个什么办法……   他心中有了思量,便开口问,“殿下,可否帮臣找些鸽子?”   元平鸽子还是别邦献贡来的,现在数量不多,养出来的那些大概都被陛下赏给那些皇子宫妃赏玩了。   “鸽子?”谢抉思索一瞬,“我宫内倒是有四只,若是国师想要,我还能再去给国师寻来一些。”   “那太好了,臣多谢殿下。”林业寒行了一礼。   “只是不知国师要鸽子来做什么?”谢抉颇为疑惑。   莫非是用来煲汤?听小桂子说那鸽子煲汤的确是格外香的。   “这个是秘密。”林业寒暂时并不打算说,毕竟这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再者中间可能会折损不少鸽子,或许到时候都没有鸽子能供他完成这个试验了。   谢抉点了下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第二日,谢抉便提了二十多只鸽子来到国师府。   “天哪!”管家看着这么多的鸽子眼睛都移不开了,这殿下怎么突然带这么一大群鸽子来,莫非是想吃全鸽宴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林业寒,“殿下,你怎么找了这么多鸽子来?”   “也没有很多,就是问着都要了些。”谢抉笑了笑,“国师,这些鸽子要放到何处?”   “殿下将他们跟着去管家就好了。”林业寒给谢抉倒了杯茶,“多谢殿下了。”   这么多只鸽子,谢抉一晚就送来了,也不知是跑了多少处。   “不用谢,只要对国师有用就好。”谢抉笑道。   待送走谢抉后,林业寒才来到后院,吩咐道,“将这些鸽子全部养在之前我让人搭好的屋子里,养上半月。”   “是。”家仆立即领命下去。   待半月后林业寒再来时,却是道,“将这些鸽子的脚腕上全部系上布条,写上数,然后尽数放掉。”   “什么?!放掉!”管家眼中满是震惊,“这鸽子可不好得,万一放掉了可不好回来。”   “不回来的便不回来了,记好回来的鸽子脚上的数禀报我。这件事管家你亲自去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林业寒没再多说,转身便走。虽然哪怕透露出去也没事,因为那些人根本不会想到他竟然在做用鸽子送信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但还是得小心谨慎些,毕竟人多嘴杂。   “是。”管家虽然奇怪,但既然林业寒说了,自然得遵从他的命令去办。   只是希望殿下知道国师将他辛辛苦苦找来的鸽子一下放了,可别太生气啊!   一只只白色的鸽子扑腾着远去,管家一直盯到它们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叹息着回去。   可令管家惊讶的是,几日后竟然真的有十多只鸽子回来了,他一一将鸽子脚上的数记下了,心中肉疼。这第一次就跑了一半,那以后还不得全都跑掉了啊!   驯养出一只合格的信鸽需要不短的时间,幸好林业寒有时间也有耐心。谢抉知道鸽子被放走了也没生气,反而又给林业寒找了些鸽子来,甚至还专门让人去学养育鸽子的技术。他知道林业寒定不是会做莫名之事的人,他一定有他的想法。   再者,只要林业寒高兴,那些鸽子给他放着玩儿又有什么呢?若是元平的没有了,他就到外邦去买,总不会让林业寒的鸽子断了。   除了要培养信鸽,林业寒也在乘机试验用薄丝绸来覆盖在竹骨架棚上。   三年下来,信鸽已经驯养出了三只,大棚技术也逐渐成熟,只是薄丝绸始终是奢侈品,寻常百姓家根本没办法承担起这样一大笔巨额的开销。   国师府内,林业寒正在同谢抉一起饮茶,此时一只白鸽扑腾着落到他们面前的石桌上,两人相视一笑——又成功了一只。   第一批鸽子跑的跑死的死,最后是全军覆没,幸好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后来上手倒是快了许多。   就像管家,现在已经是养鸽高手了,每天待在鸽棚里和鸽子待在一块儿,都不愿意出来。   “对了,臣听陛下说南疆又要来访。”林业寒示意家仆来将鸽子抱下去,浅饮一口香茶。   “不错。”谢抉点了下头,更令他头疼的是来的人又是那两兄妹,唉!不知道这次又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   “停战协议时日已到,南疆表面虽然友好,但臣却是听说南疆王上似乎有些别的心思了。”林业寒轻声道。   这些时日两国边关也频频有矛盾发生,好几次都差点打起来。   “现今需得早做准备,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们来仍旧得好生接待着。”谢抉前世时并未与南疆有什么交戈。   他奇怪的是这一世谢瑕却是没什么动作,甚至有些过于安分了。   “他们此次前来会呆上好几个月,臣会寻机试探的。”   “对了国师。”谢抉看向他,“正值夏季多雨时节,安合城发生水患,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我已向父皇请命前去治理水患。”   “殿下年纪尚轻,不若臣同殿下一起去吧!”林业寒提议道。   “那自然是极好的。”谢抉无声一笑,“启程时日是半月后,这之前他们会将赈灾物先送去的,我们到时候需得亲自护送赈灾银。”   林业寒不经意地看去,却发现谢抉袖间隐约露出些颜色,他立即猜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殿下还戴着那条五色手绳?”   “嗯。”谢抉笑了笑,“国师送的,我自然得戴着。”   这五色手绳便是用当初北霎送的那五色蚕丝加上几颗珠子编成的。   林业寒亲自编好,在手绳里面还放了一道平安符。   谢抉竟然戴了这么多年,他是没想到的,尤其是谢抉这种衣饰极多的人。   “戴着也好,可保殿下平安。”林业寒点了下头,那五色手绳也能避些蛇虫蚁鼠,还算实用。   他们在这方聊着,谢瑕宫内却是一片寂静。   “去吧,切莫留下痕迹。”   下方的黑衣人跪身道,“遵命。”转眼便消失不见。   这时突然有人来敲门,谢瑕敛下所有神色,起身去开门。   “皇兄!”谢如安见他开门,立即扑入他的怀中,“皇兄怎么不开窗也不点灯,黑漆漆的。”   “那我们就到院子里去。”谢瑕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如安怎么突然来了?”   “我想皇兄就来了啊!”谢如安看着他,“皇兄不想我来嘛?”   “当然不会。”谢瑕抬手摸了下他的头,这样就好,你只管无忧无虑的长大,其他的事,都由皇兄来做。   谢如安看着身边这人,便知道他肯定开始动手了。   只是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上一世两位皇兄之间手足相残的惨剧重演! 第三十五章 嘿嘿   南国公主与王子来得时机正好是中秋节,圆月高挂夜空,各家官员都收到了皇帝派人送来的月饼。   这次皇帝并没有大肆操办,而是吩咐个人陪着自己的家人团聚。谢抉陪了宫内人用膳后就赶到了国师府,进去后正好看到在桂树下吃饼的林业寒。   碧绿的叶间藏着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朵,风过便是一阵馥郁香气。   “殿下。”林业寒见他来,立即招呼他坐下,“家宴这般快就结束了吗?”   “嗯,父皇身子有些乏了,自然散场也就早些。”谢抉在空气中闻到若有似无的一丝酒气,便问,“国师可是喝酒了?”   “今日过节,喝点没事。”林业寒将酒杯递给他,“殿下也喝一杯。”随后他眼中又闪过一丝懊恼,“我忘了殿下还是个孩子,不能饮酒的……”   “国师莫不是醉了?”谢抉蹲下身看他,果然见这人面色如常,眼神却是迷迷糊糊的。   “我没有醉。”林业寒立即反驳,“我只是有些困了。”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天空,“嗯?月亮好圆啊!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呢?”   得,这说没醉能骗谁啊!谢抉无奈,只得将他扶起,“我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好,我困,想睡觉。”林业寒点了下头,路过桂花树时突然顿住了脚步,“这什么好香啊!我不想回去了,我想闻这个香味。”   谢抉腾手折下一枝桂花举到他面前,“拿着吧,拿着一直闻。”   林业寒得了花,便也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屋内的烛光是燃着的,谢抉几下将人的鞋袜除去,又将林业寒的外衣脱下,最后给他掖好被角,这才算是完了。   见林业寒闭着眼睛睡着了,他才松了口气,余光瞥到那墨发旁的桂花,谢抉正想给他拿开,没想到却被一下抓住了手。   林业寒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面色平静,脸颊却因喝酒而染了绯红。像是还嫌不够般,最后竟将脸压上了谢抉的手。   这可如何是好?谢抉可不敢有大动作,担心将人给弄醒了,可若是这般压着,那他岂不是这一晚都要待在这里。   和醉酒后的林业寒……待在一起。   当最后一支蜡烛也熄灭时,房内也暗了下来。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却并不亮,只有些幽冷的光从窗户洒进。   谢抉只觉得自己被林业寒压着的手手格外的炽热,他甚至能感到林业寒脸上的触感。   一声喵叫响起,屋顶上传来一些奇异的响动,大概是猫发情了。   谢抉听着上方的动静,不知怎的,竟是觉得手心的温度越来越热,像是下一秒就会将他融化。   “国师?”谢抉试探性地轻喊了声。   无人应答,林业寒似乎已经完全睡熟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更衬得屋内寂静,谢抉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小心翼翼地向林业寒靠近,渐渐地能感到林业寒那带着淡淡酒气的呼吸扑洒在自己脸上。   他一低头,吻便轻柔地落到了林业寒的唇角边。 第三十六章 南疆来访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林业寒脸上,他眼睫轻颤,随后缓缓睁开眼来。   看着眼前的青纱帐慢,他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   意识渐渐清晰,林业寒这才发现谢抉就趴在自己床边,而自己竟然还紧紧地抓着谢抉的手。   他尽量放轻动作松开,却还是惊醒了谢抉。   “国师早。”谢抉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   “抱歉,昨晚是臣失礼了。”林业寒立即道。   谢抉无所谓地摆了下手,“无事,国师昨晚并没有任何失礼的行为。既然国师醒了,我便先离开了。”   “诶!”林业寒立即喊住他,“既然殿下在这儿,不若就顺便用了早膳吧!”   谢抉在这里委屈了一晚上,自己自然不能让人空着肚子就回去   谢抉想了下,随后点头,“这到也行,多谢国师了。”   “殿下不必客气。”林业寒笑了笑,便起身吩咐人进来伺候了。   昨夜他睡得很好,可能是未关窗的缘故,嘴角却是被小虫咬破了些,擦脸的时候才注意到。   洗漱一番后,两人一同来到桌前,远方还有着朝阳初升染红的云霞,因为谢抉在,故早点也多备了许多。   谢抉格外喜欢吃里面的泡笋,酸辣可口,与粥同食乃是最佳。   林业寒见他喜欢,又让侍婢去盛了一碟。   两人正吃着,管家却跑了进来,见到谢抉行了一礼,“拜见殿下。”   随后才向林业寒禀告道,“国师大人,南疆王子来了。”   “他?”林业寒眉头微皱,“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老奴不知。”管家摇头道。   虽然疑惑,但北霎既然来了,林业寒也不可能将人放在哪里,只得停下筷子对谢抉道,“殿下慢用,臣先去见一下南疆王子。”   “我吃饱了,我陪你一起去。”谢抉也放下筷子,他怎么可能让林业寒单独去见南疆王子呢?   林业寒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一同到达大厅时,北霎正在喝茶。   见到两人来,立即站起身喊道,“国师,三皇子。”   “王子为何这般早就来了?”林业寒问向他。   “我昨日到,只可惜因为事情繁多,所以今日才来找你。”北霎笑了下,“上次走得急,都还没有好好地看过你的国师府,今日能领着我四处转转吗?”   “自然可以。”林业寒点了下头,又看向谢抉,“殿下一起吧!”   “好。”谢抉正愁怎么继续跟,就听林业寒说了这句话,立即答应。   北霎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林业寒,只觉几年不见,这人更引人注意了许多。   只是……他的目光一顿,将心中疑问问出,“国师你嘴角怎么受伤了?”   “啊?”林业寒摸了摸嘴角,随后反应过来,“可能是被什么虫子咬了,破了点皮,没事。”   北霎早已及冠,也有许多侍妾,对这种伤再熟悉不过了,这样子哪里像是被虫子咬的?   他的目光不由地看了眼正在与林业寒谈话的谢抉。   莫非这林业寒并非他想的那般样子,而是早就与自己养大的学生……   林业寒不知他在想什么,三人不经意间转着,便来到了后院。   这时正是鸽子出笼之时,一群洁白的鸽子在空中盘旋飞舞,北霎立即问,“这是鸽子吗?”   “是的。”林业寒点了下头,“管家平日闲着无聊,便寻了些鸽子给他养着解闷。”   南疆也是鸽子的原生地,若是被北霎知道这个方法,说不定会更快地培养出信鸽。   北霎倒没想到鸽子能够送信这一遭,只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若是你想要,我到时派人给你从南疆带些鸽子来。”   “不用了,这些就够闹腾了,再来些我担心管家吃不消。”林业寒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根本不缺鸽子。   “那倒也是。”北霎了然道,“鸽子的确是很娇弱。”   林业寒不想让他在此处多呆,便又寻了话带着他去别的地方逛了。   中途小桂子来寻谢抉,说是陛下找他,因此哪怕谢抉再不愿,也只能先行离开。   “父皇找我何事?”坐在马车上,谢抉掀开打开木门问向小桂子。   “奴才也不知道,但南疆公主在那儿呢!各位皇子们也都在,就差殿下了。”小桂子答道。   谢抉听他这么一说大概知道此行的目的了,暗自头疼,“赶快些,别让他们久等。”   马车在青石路上远去,最后在宫门口停下。   马车夫驾车离开,小桂子则跟在谢抉身后一起去大殿。   殿内站了许多人,除了年龄还不到婚配的皇子外,今年刚满十四的谢如安也来了。见他进来,皇帝这才放下手中的奏折。   “参见父皇。”谢抉行了一礼。   “平身。”皇帝看向这旁的一众皇子,又看向身穿白色纱衣的北嬅。   她的眉眼比起三年前更加漂亮精致,眼尾处微微上挑,染了脂红。清而不淡,艳而不俗,格外好看。   “朕能娶亲的儿子们都在此处,不知公主更心悦哪位?”   北嬅三年前就更喜欢谢瑕,可现在却变了主意,谢抉今年十八,已经完全长开了。   再加上她还对上次离开之前的那个男人心有顾忌,担心自己再说出什么对谢瑕有想法的话,就又会被下蛊。   那个蛊用圣池水洗过后根本没用,王兄说那是呗改过的蛊,害得她七七四十九天日日在圣池中跑着,连皮都快皱在一堆了!   她扫视间不经意地与谢如安对上眼睛,立即被吓了一跳——这个孩子的眼神怎么跟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那么像?!   不,这还不过是个小孩儿,不可能会是给她下蛊的那个男人的!   她压下心中的恐惧,随后缓步走向谢抉,淡淡一笑,“不知三年前那块玉佩殿下可还收着?”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看向谢抉,原来这两人三年前就已经赠了定情信物了啊!   谢抉有些为难,若是说留着那他肯定就与北嬅脱不了关系了,若是说丢了,那就是伤了北嬅的面子。   真真是令人左右为难! 第三十七章 变   再说这边,林业寒也带着北霎来到了农田中。   两人走在田埂上,不远处是一片片连成排的白色大棚,许多农民在其中耕种打理,见到他皆是笑着打招呼。   北霎从小身份尊贵,那些百姓见到他皆是连头都不敢抬,何曾见到过这般真挚祥和的笑容。百姓对于他们这种权贵向来是恐惧或者敬畏的,别说笑容,眼睛也不敢乱瞟一眼。   他瞬间便更加觉得林业寒真的是个宝贝。   两人沿着脚下的小路一直走着,待到人少的地方时,北霎突然开口道,“国师,你跟我回南疆吧!”   “王子说笑了,我既是元平国师,怎可能同你回南疆。”林业寒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这南疆王子果真有不轨居心。   北霎笑了下,“是我失礼了,但我很喜欢国师,若是国师愿意来南疆,我必以最上宾之礼相待。”   “林业寒生为元平人,死了之后也要以灵魂为祭保全国百姓平安祥福。这些话殿下切莫再说,当心被有心人听去。”   说完,他转身便走,北霎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毫无顾忌,“我这些年来从未怕过什么,今日哪怕让我大声说,我也敢告诉你,我一定要得到你!”   ——   谢抉最终还是开口道,“抱歉公主,当年不过是年少不知事,那块玉佩本殿也早已寻不到踪迹了。”   “真的吗?”北嬅没想到谢抉真的不给她面子,最后还是做出一副叹息之色,“当初那块玉佩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想给殿下留个念想罢了,想来殿下也不是故意弄丢的,这样吧!我这次特意再去给殿下选一块更好的。”   北嬅这番话的意思众人都懂,这算是选上谢抉了。   谢抉只觉得她烦人,这次可不能再拖着,否则等父皇一下旨就什么都定下了。   他只得坚决道,“不必了公主,本殿已有心仪之人。”   他这话一出,不仅北嬅,就连众位皇子与皇帝也惊了。   谢抉,这么多年来只痴迷练武读书,许多皇子都已经开荤他却还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谢抉,竟然有了心仪之人!   率先开口的是皇帝,“何时的事,朕为何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回父皇,儿臣也想说,不过现在还不行。待一切顺利之后,儿臣一定将他带给父皇亲自过目。”谢抉回道。   北嬅直觉他是为了躲过自己才故意编纂出的这个人,可她没证据,自然不能反驳谢抉的话。   不行,为了王兄的计划,一定要尽全力让自己站在谢抉的旁边!   她的声音有些轻微的焦虑,“就算殿下有心上人,我也愿意同她共侍一夫。”   “公主若是来,我怕会委屈。”谢抉见她还不肯放手,不禁眉头微皱。   她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连忙道,“我不委屈的。”   “公主错了。”谢抉笑了下,“我是担心我的心上人会觉得委屈。”   他这话一出,算是把路彻底堵死了。   北嬅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公主,今日愿意说出共侍一夫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   谢抉的拒绝意味这么明显,若是她还执意缠着,就是太丢公主的身价了。   今日北嬅的样子明显是对谢抉更为看重,其他皇子此时也不想去掺和什么,总有种自己在捡别的不要的东西的错觉。   这件事便也暂时搁着了。   北霎今日心情并不明朗,又见北嬅失败,不免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两人这次没什么收获,只呆几日便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谢抉与林业寒便亲自押送赈灾银前往安合城。   “国师,我听闻这路上总容易出现盗匪,我们不会碰到吧?”谢抉坐在马上,问向旁边马上的林业寒。   “殿下说笑了,这是官道,何来匪盗。殿下需得多看些治国之道,至于那些民间画本,还是扔了吧。”林业寒瞥了他一眼,淡声道。   谢抉摸了摸鼻子,他是喜欢看民间画本,可只喜欢看些志异故事与行侠江湖之类的,从不看那些情情爱爱的类型。   他又问道,“那国师以后的日子打算怎么过?”   “以后?”林业寒不是没想过自己的以后,大概就是娶妻生子,尽自己所能保佑元平。   只是谢抉现在突然这样一问,不知为何,他竟是不能将之前的答案说出口了。   “大概就是为元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国师难道就没有想过好一些的?比如以后开家酒楼客栈什么的,也可以开家茶馆,做生意的时候也能自己煮壶茶,听先生说故事。”   “这倒是没想过。”林业寒摇了摇头。   其实谢抉说的这种生活很美好,很安静。   可他却不想,为什么呢?   似乎是因为这样做的话,就没办法看到谢抉了。   “国师你怎么了?”谢抉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不喜欢这种生活吗?”   “不喜欢,比起这种安逸的生活,我更想为百姓们创造出跟这个一样安逸的环境。”   “国师……”谢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不经意间一转头,却眼睛一亮,“诶,有柿子!”   只见不远处的矮坡旁有一座竹屋,竹屋后还种着棵柿子树,黑色的枝干向四周伸展,上面缀满了红澄澄的柿子。   “走吧,去问问能否买几个。”林业寒驾马向那处走去,谢抉紧随其后。   “有人吗?”林业寒喊了声,又翻身下马,走到竹门前敲了敲,“有人吗?”   “来了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竹门随后被打开,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住着拐棍,“你们有什么事啊?”   “阿婆,我们想买你的柿子,可以吗?”林业寒轻声问道。   “啊?柿子。”老妇人回头看了看那棵柿子树,一笑,脸上的皱纹便更深了,看着格外和蔼。   “你们去摘吧!不要钱,我老了,也摘不到了,没人吃也得烂在地里。”   “多谢阿婆,只是这钱必须得收,我们不能白吃您的东西。”林业寒拿出一袋银子想放到她手中,却被拒绝了。   “我老太婆也活不了多久了,那这么多钱没用,你们帮我也摘几个柿子下来吧,许多年没尝到新鲜柿子的味道了。”   “好。”两人都有武功,只是不能都上柿子树,故最后还是林业寒上去摘,谢抉则在下方等着。   “这棵树是最好吃的柿子种子种出来的,是我的老伴给我的种子,我亲手种下的,都长了得有七十年了。”老太太坐在旁边的地上,看着手中的柿子不禁露出笑容。   柿子已经有些瘪了,上面有被太阳晒出来的糖霜,吃起来格外甜。   “那您的老伴呢?”谢抉也走到她身边坐下。   “没有,我独自在这里过了好多年。”老奶奶眼中没有悲伤,反而很平静,在她这个年龄,早已看透了所有。   “他是买柿子的,很穷,当初跟我爹求亲,我爹不同意。他知道我爱吃柿子,特意去了好多地方,寻了这个种子。可是我当时没勇气,没有跟他一起走,我也不愿意与我爹介绍的人成亲。最后我独自出来,在这里定居,种下了这棵柿子树。”   她又问,“公子,你有心悦之人了吗?”   “有。”谢抉看了眼树上林业寒的身影,“可我不能说。”   “心悦便是心悦,有何不能说。”老妇人笑着问他。   谢抉看向她,“若这份情注定是会被世俗不允的呢?”   “这是你与心悦之人的事,不是你与世俗的事。太过在意世俗的眼光,你便不是真的爱他。”老妇人声音轻而肯定,“你若是真的爱他,却没有告诉他,那几十年后哪怕子孙成群,也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似乎一下清明了起来,是蓄满了泪,“千万,别像我一样,心苦了一辈子。”   林业寒摘好柿子跳下树,却见两人并排坐在一起。   他见谢抉向他看来,便将手中的柿子随意地擦了一下,递向谢抉,“吃吧!”   谢抉接过了柿子,细细摸索着,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告别老妇人后,又踏上了前往安合城的路上。   又过了几天,越靠近安合城,他们都能看到越来越浑浊迅猛的水流。   路过最后一道山口便能渡过这一段地势最险要的地方,到时候山口那边会有人来接。   山道不窄却也不宽,最多能容两人骑马并排而过。昨晚刚下了场小雨,空气中都是泥腥味。   山道下方的迅猛的水流,所以一行人过的时候都格外小心。   山道已经行了一半,在一行人都松口气时,意外却在这一刻发生了!   旁边的山坡泥土突然滑落,谢抉急忙将林业寒推向对面,自己却因踩上了湿滑的山道边而坠了下去!   林业寒想拉他,大块的土石却滚落下来将之阻断,两人的指尖只差一瞬就能触到。   “谢抉!”林业寒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躲过了又一波滑落的土石。   待他再去看时,下方只剩昏黄的水流湍急,哪里还有谢抉的身影!   雨,又下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挥手   “国师大人——”雨声中有呼唤声响起,安合城接他们的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泥土过来,“国师大人,下官带人来接您与殿下了,咦,殿下呢?”   “你立即吩咐下去,让人看着下游,马上!”林业寒说完,便直接沿着狭窄的山路往山道下而去。   “这,这……”那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又看向湍急的河面,最后连忙带着人往河下游去了。   虽然知道水流迅疾,谢抉可能早已被冲走了,可他还是得找。   谢抉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雨越下越大,河水溢上岸,林业寒全身早已被雨淋湿,他像是突然发现什么,立即抬步往河边走去。   只见那处有棵枯木,上面还缠绕着一根白色的发带,被水流不断冲刷后,也染上了泥黄。   他连忙将发带扯下,走到水中寻找,却任旧没发现谢抉的身影。   他不禁看向了下游——难道真的被冲走了吗?   雨幕越来越大,大到就连身旁的景象都快看不清了,大到连雨珠砸到身上都能感到疼。   他却不能看到,后方山坡旁的洞中,一个中年男人缓缓地将谢抉放到地上,“这人衣着也不差,大暴雨的天怎么来这些地方呢?唉!幸亏我给拦住了。”   ——   第三天了,谢抉仍未找到。   赈灾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林业寒这几日两方跑,每日闭眼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三日前的暴雨让他有些着凉了,此刻只觉得后背冰凉,额上冒着冷汗。   “大人,您休息一会儿吧!”下属将熬好的药汤端到他面前放下,“殿下那方属下亲自带人去寻,一定能找到殿下的。”   “咳咳咳——”林业寒摇了摇手,“不行,我必须亲自去。对了,附近的村庄有消息了吗?”   “属下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下属刚把话说完,便有人进来禀报,“禀国师大人,有人说牛家村近两日救回个男子,跟殿下差不多的年纪。”   “快,快走。”林业寒取下身上的披风,连药也没顾得喝,便径直往外走。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谢抉,他都必须亲自去查看!   “阿抉,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粗布衣的妇人正在晒着草药,“这天渐渐冷了,你虽然年轻,也得小心些。可别落下什么不好医的病根。”   “放心吧,已经好了许多了。”回答的男子也是一身布衣,只是脸长得好,穿布衣看起来也如同锦服一般好看。   “阿抉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嗯。”谢抉点了点头,又问,“婶子你们在救我的时候可有发现些什么吗?”   妇人想了想,“我只记得孩儿他爹将你背回来时你已经昏迷了,身上还有好多道口子。流血的样子可吓人了呢!身上倒是除了那套衣服就只有你手腕上的那跟绳子,我男人以前读过点书,认出珠子上刻着个‘抉’字。”   “等等。”妇人像是想起什么,“我以前跟一个南疆来的老婆婆买药材时,她手腕上似乎也戴着这么一根五色绳,只是没有珠子。”   “真的吗?”谢抉眼露惊喜。   “真的,我不会记错的。她当时还说那是她们南疆特有的丝线,别的地方都不会有的。阿抉你可以去南疆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妇人提议道。   “这真是太好了。”谢抉摸了摸自己身上,似乎就只剩那根五色绳,便将之解下来递给妇人,“婶子,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报答,就将这跟五色绳给你们吧!多谢你与大叔的救命之恩。”   “救人是应该的,哪里能要你的东西。”妇人不愿收。   谢抉却是执意将绳子给她,“你就当先帮我保存一下,等我想起来,就回来找你们换回来。”   “那也行。”妇人见他执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可一定要回来拿啊!”   “一定。”谢抉点了点头,“那我便先走了,婶子你们要保重啊!”   “嗯,阿抉一路小心。”妇人又追上去,将几块碎银子塞入他手中,“婶子没什么钱,这些你拿着当盘缠,全是婶子的一番心意。”   “那便多谢婶子了。”谢抉又向她郑重地道了谢,这才转身离去。   妇人继续将草药铺开来晒,等一大框草药都晒好后,却见自家男人与好大一群人一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妇人眼露疑惑。   男人可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阿抉呢?”   “阿抉刚才已经走了。”妇人答道,“我见他手上的五色绳像是南疆的物件,便让他去南疆看看。”   “看什么看啊!”男人长叹口气,“这就是阿抉的家人。”   “啊?什么?”妇人看着林业寒,“那我岂不是……”   林业寒走上前询问,“他多久走的?”   “有段时间了,我这么一大框草药都晒完了。对了,这是他给我的。”说着,将五色绳递给林业寒。   林业寒自然认得这个东西,立即问,“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那边吧!”妇人指了下谢抉离开的方向。   “多谢。”林业寒翻身上马,便与几个下属往那个方向追去,最后的人拿出一袋银子放到妇人手中,也随之跟了上去。   “诶,这什么情况啊?”妇人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还没反应过来。   “无论什么情况,都与我们没有干系。”男人叹了口气,“进屋吧!”   ——   谢抉脚程再快却也是步行,况且他并不急着赶路,觉得累了,便躺在小山坡下的大青石上睡了一觉。   似是有一阵马蹄声响起,他揉了揉眼,趴在青石上小心翼翼地往路上望。   只见好几匹马飞速地跑远,只留下一阵马蹄的余韵以及飞扬的尘土。   “这赶着干嘛呢。”谢抉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中。   不过那些马倒是膘肥体壮的,自己倒是可以借一匹来用用,不然光凭脚走到南疆该多累啊!   思及此,他便立即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群人身后。   那群人跑了许久也不见停的迹象,谢抉累的够呛,正准备放弃时,却见前方的马都停了下来。   似乎是领头的那个人出了什么问题。   林业寒连日处理事务,又加上刚才还赶了那么久的路,现在小病早已拖成大病,一爆发,不好好养着一段时间是不行了。   眼见着那些人都为照顾林业寒而没注意马匹时,谢抉偷偷地走到一棵大树后,对着那些马招了招手。   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只马向他走来!似乎是那个领头人的马……谢抉眼睛一转,正要继续招手,旁边的一个下属却像是发现马要走,便顺手牵了一下。   谢抉心中骂了一声,心想这些人应当是会武功的,自己若是被抓到可就麻烦了。思及此,他便悄无声息地又离开了。   最后谢抉还是在城郊的一个马场买了匹马。   只是他自己身上根本没钱,婶子给他的银子虽有十两,却也得省着。   他挑了马匹挑骡子,挑了骡子挑驴子,最后还是选了匹小马驹。   小马驹看着还算可以,只是因为天生畸形一直长不大,所以卖的便宜些,只要五两银子。   谢抉讲价讲了半天,最后马场主一脸不耐烦地咬定道,“四两五,再少不卖。”   谢抉无奈,但好歹也省下了一笔钱,最后还是付钱牵马离开了。   小马驹虽然长不大,身体却很结实,之前在马场中吃饱了,现在走起路来也格外轻快的模样。   谢抉躺在它背上一颠一颠的,只觉得这种感觉格外有趣。   南疆,他来了!   林业寒这一病养了半个月,虽大夫说他最好得养一个月,但谢抉还没找到,他怎可能安安稳稳地养病。   “传令下去,明日启程前往南疆。”林业寒淡声吩咐道。   “是,大人。”下属低头应道。   “这次直接前往南疆,路上不必过多寻找。”林业寒又咳了几声,这半月谢抉也不知道到哪里了,也不知道走的哪条路。若是花太多时间在路上去寻倒是不容易寻到了,他们还是得先到南疆守着。   “是。”下属领命下去。   多雨时节已经过去,安合城也逐渐安定下来,林业寒留了心腹在此看着,这下就能全身心地去寻找谢抉了。   一行人沿最近的路一直前行,两天后总算到了个镇子。   镇子依水而生,青山环绕,宽大的河面中波纹轻漾,运东西什么的多走的水路。   一行人在次休息了一晚,第二日牵马经过河边时,正见一艘货船离岸。   没人注意这些,他们早就看惯了,林业寒却是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却在晨雾隐约间,货船的桅杆上坐在一个布衣少年,一只腿懒散地在空中摇晃。   虽没看清脸,他却是立即就认出了那个人。   “谢抉——”他立即往码头方向跑去,可船早已开至河中,哪怕是轻功也上不去。   谢抉听到这一声,并不知道是喊自己,只是反射性地抬头看去,便见林业寒站在岸边。   这人不是那个头头吗?莫非是他知道自己想偷他的马,所以追过来了?!   谢抉惊了一瞬,随后又发现自己在船上,不禁得意一笑,向岸边的林业寒懒懒地挥了下手。   想抓我,哪有这么容易! 第三十九章 谎言   自那次以后林业寒再没遇到过谢抉,也可能遇见过,只是又因为什么而错过了。   谢抉蹦着从船上下来,又远远地跟船长挥手告别。   南疆跟元平的感觉很是不同,首先就体现在衣饰上。南疆也有许多人摆摊,但多是席地而摆,上面放着许多草药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是在元平没见过的。   南疆街道有三条,左右两条有许多人,显得有些拥挤,中间那条路却是没人走。   奇怪,这条路这么宽,怎么反倒没人走呢?谢抉疑惑地踏上中间那条路,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一看竟是一队马车奔来。   最前方的男人见到谢抉,立即勒住缰绳,后面的车队也随之紧急停下。   “怎么回事?”马车一下巨晃,北嬅立即掀开车帘,脸带怒意。   “回禀公主,有个人擅自走上车道。”男人答道。   “擅自上车道者,斩……”北嬅看着前方那人,立即愣住了话语,随后惊道,“谢抉!”   这元平三皇子为何会在这里?还穿的这么……朴素。   “你认识我?你知道我的身份吗?”谢抉满脸疑惑。   北嬅眼眸一转,有了打算,她轻声笑道,“自然知道,先跟我回府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有人认识他谢抉自然高兴,便答应道,“好啊!”   在车队刚消失在道路尽头时,另一队马队立即奔来,城门守卫见他们并非本国打扮,便将之拦住。   未想领头那人却将一块令牌抵到他面前——竟是王子的令牌!   他不敢再拦,连忙让人放他们进城,那队人便又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   北霎未曾想这时候林业寒竟然来找他了,果然,是有事要帮忙。   “我南疆也算五大国之一,哪怕三皇子他真的来了,要找到也是格外困难啊!”北霎给他倒了一杯茶,叹道。   “所以我才来向王子求助,还请王子帮一下,待找到殿下后必有重谢。”林业寒道。   “帮着找人自然可以。”北霎笑了下,突然俯下身子向林业寒靠近了些,“但国师准备以什么方式来谢本王子呢?”   “王子想要如何?”林业寒脸上表情无丝毫变化,声音冷淡。   北霎提出要求,“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权,似乎什么都不缺,不如国师今晚就陪我到街市上逛一下吧。正好今晚子民们放灯祈福,到时候满天星灯,倒是极为好看的。”   “好。”只是看灯而已,林业寒没犹豫,直接答应了。   ——   公主府中,谢抉看着四周的景致,却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   这个地方……他真的来过吗?北嬅说他们已经定亲了,可为何他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陌生。   “阿抉,你本是元平三皇子,只是一场意外让你失去了记忆,之前我们已经定下婚约。”北嬅眼中满是哀伤,似乎真的是一个因为爱人失忆而伤心的女子。   谢抉想起那条五色绳是南疆之物,北嬅是南疆公主,的确很有可能是她送的。自己失忆之前都戴着那条手绳,想来对自己一定是很重要的。   北嬅说的是真的吗?   最终他还是问出口,“那条五色绳是你送给我的吗?”   “五色绳?”北嬅疑惑一瞬,立即反应过来,“不错,是我送的,我当时编了好几日,这才亲自给你戴上。”   谢抉只觉得脑中一阵乱杂,似乎有些画面闪过,但又快的让他抓不住。   只依稀看到一双手给他戴上五色绳,却看不清那人是谁。   “阿抉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了?”北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后取下腰间香囊,从里面拿出一颗黑色药丸,“快吃下,吃下就不痛了。”   谢抉顺手拿来吃下,只觉得脑中疼痛的确好了不少。   “怎么样?”北嬅轻柔地给他抚背,她给谢抉吃的自然不是普通的药丸,而是情人蛊。情人蛊极难培养,却也极难解除。   情人蛊完全长大需得两月,待情人蛊完全进入血脉之后,中蛊人将绝对臣服于施蛊人,永远也不能违背,不过前提是两人相隔不能太远。   北嬅这么多年就练出这么一颗,现在用在谢抉身上,也算是将全部赌在他身上了。   “对了,阿抉,今晚有放灯的,我们一起去看吧!”北嬅笑着提议。   谢抉本想拒绝,却感觉脑子在那一刻突然不受控制一般,“好的。”   “真是太好了,不过你得先换身衣服。”北嬅笑着招来下奴,“去备身新衣裳。”   下奴领命下去,谢抉却是心中疑惑,自己刚才明明想拒绝的,怎么就……   南疆的夜晚来的很快,夜晚的街道上挤了比早上更多的人。城外山下有一个大广场,燃着熊烈的篝火。许多百姓都在点灯,待火燃起了,便将它们放到空中。看着它们飞上夜空,自己则合手祈愿。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北嬅笑着拉住谢抉的手往篝火旁站,便跟着那些人一起跳舞,空气中都是欢声笑语与乐器声,热闹极了。   谢抉看着火光映照下北嬅的笑颜,只觉得心中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似乎在转瞬间,模糊地想起了一些与北嬅一起逛街的片段。   今晚没有星子,可放的灯却很好地弥补了这个缺陷,满天的孔明灯,比星群还要明亮。   “国师要不要也放一盏?”北霎看着身旁人,询问道。   “不用了。”林业寒语气淡漠,他虽觉得这幅场景好看,却并不想参加。   “倒是可以试一下,若是真的灵验了呢?”北霎笑道。   “这些不过是虚无罢了,若真的想要什么,不若去自己争取,若是许个愿就能得到,怕是每日都有不知何数的灯飞向空中。”   “国师说的是,国师不想放便不放,今晚还有许多活动,国师不若多看会儿,应当是会觉得有意思的。至于三皇子的事国师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前去寻找,也让人去查进入南疆的登记册。”   “多谢王子。”林业寒向他行了一礼。   北霎挑了下眉,“国师客气了。”   除了大广场外,这里还有个大阶梯。阶梯上面点着灯笼,通往山上,最顶上便是圣池,也只有今日百姓们才能踏足哪里,盛一碗水喝。   两人徒步往山上而去,林业寒却被山间摆面具的小摊吸引了目光,最后买了个金色的面具戴上。   一个行动鬼祟之人撞了一下北嬅之后,加快了脚步。   “哎呀!那个人是贼,拿了我的钱袋子!”北嬅带着个红色的面具,此时一摸腰间,立即惊道。   谢抉听到,立即追了上去,那盗贼虽然跑得快,但毕竟是在人群之中,此时见谢抉追来,立即拨开身边人快速跑起来。   不明事情的百姓被推,一阵阵的抱怨声随之响起。   谢抉也带着个白色面具,此时见贼人就要逃了,心中一急,连忙几下挤了出去。   “站住!”他的吼声引了许多人的注意,随之有人帮着喊“捉贼啊!有贼!”   小贼一路跑出,眼前着前方两个男人正走着,立即吼,“滚开!好狗别挡路!”   林业寒听他这句话,直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哎呀!我停不下了,快躲开啊!”谢抉见小贼被踹开,生怕自己也被一脚踹开,可他最后砸在那人怀中时,等了许久也没有被踹飞,不由偷偷睁开眼看了一下。   这人的眼睛……怎么这么熟悉呢?   他看着林业寒面具孔露出来的眼睛微微愣神,却没注意自己的面具已经因为刚才的碰撞被撞落了。   谢抉被眼前的人紧紧地抱在怀中,他听到这人喊他一声,“殿下。”   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带着满腔的思念与庆幸。   “你是何人?”谢抉抬眸问向他。   “殿下不记得我了?”林业寒看着他,眼中闪过不可置信,“我是林业寒,国师林业寒。”   “林业寒。”谢抉看着他,仍旧想不起来。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吗?”谢抉又问。   “自然知道。殿下是元平三皇子,是在与臣前去安合城赈灾的路上出了意外,这才失去了记忆。”林业寒答道。   谢抉犹豫几下,还是问出,“那,那我之前可有婚配?”   林业寒颇为奇怪他的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殿下未曾有过婚配。”   谢抉现在得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更是疑惑。林业寒说他未曾婚配,可北嬅明明说自己与她已经定亲,究竟谁说的才是真话?   北霎也没想到谢抉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找到了,还以为能借此多留林业寒几日半月,现在恐怕也不行了。   怎么就这么巧!他暗暗咬牙,不行,必须得让林业寒留下来,否则下一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不论如何不能让林业寒回到元平,这相当于直接斩断了元平的一只左膀右臂。   这时北嬅却从不远处笑着跑来,“阿抉,贼抓到了吗?”   她突然又看到北霎,便疑惑问,“王兄,你怎么在这儿?”   随之又发现旁边的林业寒,立即脸色一白。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那她的谎言不就全部被拆穿了? 第四十章 中毒   找到谢抉,林业寒自然不打算多留,但他知北霎定不想让他安然回到元平,便打算趁夜色正浓时离开。   夜深人静,谢抉的房中无声地闯入一个人。   “殿下,”林业寒轻轻推了下在熟睡中的人,“殿下起来了,我们离开这里,回元平去。”   “唔……”谢抉揉了揉眼,缓了会儿眼神才逐渐清明起来,“为什么要这么晚回元平啊?”   “等安全后臣再向殿下解释。”林业寒拿过一旁的外袍替他穿上,“殿下听话。”   谢抉并未再多问,安静地穿好衣服后与林业寒一同出了房间。   因为担心附近有监守的人,林业寒并未点灯,幸而两人视力都不差,适应一会儿后也就习惯了夜色。   “大人,都准备好了。”有下属上前禀报。   只要出了城,就会简单许多。   “我们分为三路,然后从北,南,东门分别离开,最后在祁远城汇合 。”林业寒吩咐道。   祁远城,便是元平离南疆最近的城。   “是。”下属领命下去。   “殿下,等会儿您就跟在臣身后。”林业寒叮嘱道。   谢抉点了下头。   天色弦月被吹来的云层遮掩,一声猫叫响起,一群人分为三队,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林业寒与谢抉都是一身黑衣装扮,悄无声息地向着东门方向去。   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盏灯,林业寒拉着谢抉的手,警惕地看着四周,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不容易到达城门口,看着还未关闭的漆红大门,正要踏出去,周围却突然燃起一簇簇的火把,拿着长矛的士兵立即出现在城门口。   “国师这么晚,还想带着三皇子去何处?”一道声音在城门上响起,林业寒抬头一看,正是北霎,旁边火把的光亮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殿下既已找到,我们自然也不应再叨扰。”林业寒淡声道,未露丝毫惧意。   “国师难得来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北霎冷笑一声,吩咐道,“请国师与三皇子回去。”   城门口的士兵立即开始逼近,林业寒将谢抉护在身后,袖中软剑滑出,一抖,瞬间坚硬无比,泛着寒光。   几乎就在一瞬间,兵器碰撞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林业寒一剑挑断一个人的经脉,又立即向另一个人刺去。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林业寒也逐渐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但除了唇色白了些,其它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   “不愧是元平国师,还真行。”北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随后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弓箭,便对准了谢抉的心口。   手一动,箭离弦,直往谢抉而去。   林业寒刚将刺入士兵身体的剑拔出,见到这个情况,便立即向谢抉跑去。抵挡已经来不及,他未多想,直接挡在谢抉身前。   箭矢刺入皮肉的痛苦他能承受,可那箭上淬了毒,直接让他吐出一口血。   他再也撑不住,眼睛一闭就晕死过去。   北霎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将弓扔给旁边的士兵,便下令让下方剩着的人将两人抓住。   未曾想谢抉却是直接拿起地上的一支长矛扔向冲在最前方的士兵,士兵瞪大双眼,还未回过神,胸前便已被开了个血淋淋的大洞。他倒在地上抽搐两下,随后没了生息。   北霎未曾想到谢抉还会反击,他刚下令下去,却见谢抉已经将林业寒绑在背上,运用轻功快速地离开了。   他这次想着只用抓两个人,故并未带太多的士兵前来,未曾想林业寒竟然一个人就杀了大半。   剩下的,也不过是些残兵。不过还好,他们还在南疆境内。   他想了想,对身后的士兵道,“吩咐下去,所有城镇仔细核查往来之人,带有受伤之人的两个男子更要仔细盘查。”   “是。”士兵立即领命下去。   他就看林业寒中了毒,谢抉如何将他从这重重围绕中将人送出去。   ——   “你们听说了吗?元平奸细混入我国,王子正在寻找呢!说是有消息者赏五十金,擒获者赏一千两金呢!”   “这么多啊!”   “这奸细着实可恶,若是我看到,定要骂他个狗血淋头,打他个满地找牙!”   “对!对!”   纷纷扰扰的声音一片,前方凳子上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回到客栈,谢抉却敏锐地发现掌柜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里面夹杂着打量。   他立即上楼,将还躺着的林业寒背起,便跳窗离开。   没一会儿,一群士兵便到达客栈,“谁传的他发现了奸细的消息?”   “是我,官爷。”掌柜连忙从柜台中跑出来,“那个人前两天来的时候小民就觉得奇怪,他带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却是靠在他身上,也没说话。后来小民听到消息,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将之上报给官爷。”   “他在哪儿?”士兵询问。   “在楼上,最靠边的那间房。”掌柜连忙道。   几个士兵一起上了楼,走到最靠边的房间推开一看,屋里哪里有半个人影?   掌柜怕士兵说他的传假消息,连忙道,“官爷,他们之前真的在这里啊!您们看,这床还是乱的呢!一定是那人知道官爷们再找他,所以早早地就跑了。”   士兵走过去看了下大开的窗户,对身后几个人道,“我们先回去,禀告给上面。”   掌柜虽然没得到五十金,但好歹保住了命,也算是大幸。   只是心中却仍忍不住暗暗抱怨元平奸细反正也要被抓,若是就给他换来五十金还好些。   城里是不敢住了,谢抉一路不停地躲避搜寻的官兵,最终来到了城郊的山中。   找了个废弃的洞穴简单打理一下,谢抉又去寻了些枯枝点燃,这才算是好了一点儿。   他将外套脱下,让林业寒躺在上面,枕着自己的腿睡。   谢抉已经知道自己究竟该相信谁,若林业寒替他挡箭的行为是装的,那他只能佩服这个人的演技太好了。   但他总觉得林业寒不会害他,最起码给他的感觉要比与北嬅相处时舒服许多。   “水……”怀中人突然出声,眼睛闭着,似乎只是一句呓语。   谢抉连忙将旁边用竹子盛着的水递到他嘴边,看着怀中人原本干了的嘴唇逐渐变的湿润。   林业寒似乎是缓过些神,费力地睁眼看向眼前的人,声音虚弱极了“谢抉……咳咳,逃出来了吗?”   “逃出来了,接下来我们就去祁远城,坚持一下。”林业寒身上的伤谢抉只不过简单地处理了一番,若是想要解毒,还得去找大夫要方子煎药。   “那就好,就好……”林业寒点点头,又重新晕了过去。   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还存在,他都快以为自己是抱着一具尸体了。   “林业寒……”谢抉用衣袖擦干林业寒额头上的冷汗,随后像是发现什么,又握住林业寒的手,“你身上怎么这么冰啊?”   林业寒眉头紧皱,似乎极为痛苦的模样,他声音极低,几近没有地说出声 “冷。”   “我抱着你。”谢抉又给他拉了下身上的衣服,添些树枝将火烧的更大了些,却见林业寒始终皱着眉,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他冷,伤口疼。   谢抉着实慌了,他将林业寒扶起,将怀中仅剩的一瓶金疮药拿出,便将林业寒的上身衣袍脱下。   伤口似乎有些崩开了,白色的布条上染了血,谢抉小心翼翼地给他揭开,便见那人后背流出的皆是漆黑的血,可怕极了。   怎么办,这样不行,林业寒会死的。   谢抉思索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用清水将林业寒的后背简单清洗了一下,便将唇覆上去吸出毒血。   林业寒似乎觉得疼,不自觉地动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谢抉吐出一口黑色的毒血,又覆上去吸,又吐,就这般来回好多下,林业寒的后背流出来的总算是红色的血。   谢抉松了口气,用清水漱了下口。林业寒任旧昏睡着,身上都是一片冰凉。   谢抉将他的衣服随意拢上,便将自己的所剩不多的衣服脱下全部改到林业寒身上,自己则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想用自己的体温让他暖合起来。   林业寒似乎也感到了那肌肤的热度,不自觉地靠近了些,睡得更沉了。   但好歹没有继续冒冷汗。谢抉抱着人,最后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昨晚的方法起了作用,第二日林业寒便醒了过来,虽然仍旧虚弱,但相比昨日,已经好了太多。   林业寒见谢抉光着上身,便想起身,谢抉也被他这动作惊醒。   “殿下……”林业寒缓了缓喉咙都不适,这才继续道,“殿下怎么将衣服都给臣了,快穿上吧!切莫着凉了。”   “无事,我身体很好。”谢抉虽这么说,还是几下将衣服穿好,毕竟裸着上身的确有些不雅——虽然这里只有他与林业寒两人。   可没想到他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算是被打脸了。   “殿下,我们这是在何处?”林业寒看了看四周,似乎是个山洞。 第四十一章 解蛊   “这是城外的一处山中,外面追兵很多,两位男子目标太大,着实不好离开。”谢抉叹了口气。   “这……”林业寒思索了一会儿,最后道,“殿下,你来的时候附近可有人家?”   “山脚下似乎有十几户人。”谢抉回忆了一下,询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吗?”   林业寒点了下头,幽幽道,“现在也唯有这个办法能够减小目标了。”   两人整装一下后便下了山,这山下的百姓们对那些事并没有那么在意,所以也不用担心暴露。   “福婶儿,今日还去做了身新衣裳啊!”远远地便又艳羡的声音传来,微胖的妇人嘿嘿一笑,展了下手中的布包。   “今年收成好,今日是我生辰,正好还有几月就要过年了,顺带着就买了身新衣裳,留着过年穿。”   “这身衣裳真好看,得花不少银子吧?”又有女人问。   “三百铜钱,的确贵了些,但我男人说让我买好一些的。”福婶儿被夸了一通,心中自然美滋滋的,她刚转身想回家,就见两个男子走到她面前。   莫不是山贼来抢东西了?!可是……有这么俊俏山贼吗?   一炷香后,福婶儿才迷迷瞪瞪地回过神,一看眼前的两个男子哪里还有踪影?唯一确定他们曾来过的,就只有她手中的那袋银子了。   ——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谢抉与林业寒走在路上,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脸都快憋红了。   林业寒面无表情地走在他身边,他身上是一身女子衣裳,绿色的底子,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紫色的牡丹花,绣工倒还算看得。   这身装扮倒给他们躲过了好几番追查。搜查的人格外多,林业寒也算是完全意识到北霎对他的杀心。   两人脸上都做了些简单的改变,谢抉粘了胡子,林业寒则在脸侧点了颗大痣,甚至还拿了两根头发粘在上面,看起来格外真实。   “业寒,我们快到了吗?”谢抉问他。   “快了。”林业寒点了下头,过了前方的城,再往西行半个时辰,便是元平边城祁远城。”   到了那里,有镇远将军王巳相护,便不用那么担心了。   可最后这段路并不好走,意外来的措不及防,谢抉的蛊毒突然发作。   林业寒之前一直没发现谢抉竟然中了蛊毒,他仔细探看了一番,最后才发现在谢抉心口处有一条黑色的纹路。   他试过将之逼出,蛊虫却是根本不动,林业寒怕再弄就适得其反,只得停了手。   情人蛊他曾在书上无意间看到过,发作之时若是种蛊人未在身边,就会承受如同万把钝刀割肉般的痛苦。幸好谢抉中蛊还未到两月,否则林业寒就真的没办法了。   解情人蛊的方法有两种,一是杀了种蛊之人,另一种便是将蛊虫引至自己体内。   林业寒猜到给谢抉下蛊的可能是北嬅,可他没有办法找到北嬅,最后自然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引蛊虫很危险,一旦蛊虫对另一个身体有排斥的话,便会立即反噬种蛊人,同时自身毒素也会转向引蛊人体内。所以引蛊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并且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林业寒满头大汗,感受着蛊虫破开他的皮肉,一点点地从谢抉掌间钻入与自己相对的手掌,   待蛊虫全部钻入他的手中,林业寒立即长呼一口气,松开了与谢抉相对地手,让蛊虫留在自己体内。   谢抉半个时辰后才缓缓睁眼,清醒过来。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轻声喊道,“业寒……”   “臣在。”林业寒应了下,问他,“殿下觉得身体如何?”   “没事了。”刚才那种痛苦完全消失了,只是想起来还是让人忍不住心悸。   “殿下没事便好,那我们就走吧!”林业寒努力笑了笑,站起身时却忍不住晃了下。   “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吗?”谢抉立即扶住他。   “无碍,只是坐得有些久了,眼前有些昏花。”林业寒摆了摆手,“得快些离开。”   谢抉见他没什么大碍,两人便退了客栈,向城门而去。   “站住。”守门的官兵拦住他们,“通行令呢?”   这是最后一道关口,通过是需要通行令的,两人自然不可能登记真名来得到通行令,变用银子让人造了份假的,只希望这守城士兵别看出端倪来才好。   “嗯,走吧。”守城士兵简单地翻了一下,点了下头。   两人面色无异地走出城门。   守城士兵正打算将通行令放到旁边,却突然发现那个人书写处竟然写的两个人都是女,可刚刚明明就是一男一女!   是奸细!   他连忙喊住人,“站住!”   谢抉与林业寒自然猜到是自己暴露了,直接从旁边人手中抢过缰绳,便策马而去。   “唉!我的马!”那人高声喊。   “立即追上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回到元平境内!”守城官兵骑马而追,可是始终差那么一段距离。   “用箭!”   一声令下,几个士兵立即拿出弓箭对准前方的两人,只是因为颠簸和两人躲的关系,一箭也没射中。   几箭齐齐向他们射来,林业寒本想驾马闪躲,却没发现旁边的石块,马蹄打滑,尖锐下箭矢立即刺入了马腿。   身下的马立即嘶鸣起来,脚下如生了风一般地跑,鲜红的血液也随之撒了一地。   “殿下抓紧。”林业寒看着前方的城门,快了,就要安全了!   城门处早有下属在等候,此时一见两人身影,立即上前解决那群追兵。   总算是安全了。   谢抉立即看向林业寒,却见人眼睛一闭,便往地上倒去。他连忙将人接住,打横抱起跟着下属跑。   大夫头发花白,此时捻了捻胡子,又在林业寒的手臂上扎上一根银针。   银针形成一个圈,将黑色的蛊虫困于其间。   “大夫,怎么样?”谢抉立即问道。   “他中了情人蛊,我已经暂时将蛊虫困住,但这个方法只能撑一天。”大夫摇着头叹了口气。   他常年住在祁远城,对南疆的蛊虫还是有些许了解。   “就没有解蛊之法吗?或者能暂时拖住的方法呢?”谢抉面色焦急。   “有倒是有,那便是杀了种蛊之人,或者将蛊虫移到自己身上。”大夫沉声道。   “那蛊虫该如何移?”谢抉问他。   未想大夫却是摇了摇头,“他身上的蛊虫便是自己移来的,若再次移动,蛊虫极有可能会发狂。”   “那可有能暂时压制的方法?”谢抉面色略沉,若林业寒身上的蛊虫是转移的,那之前种蛊的人定是自己。   可是究竟是谁给他下的蛊呢?北嬅倒是极有可能,北霎也有嫌疑。他们都是南疆之人,精通制蛊之术,也都与自己碰过面。   北嬅的嫌疑倒是更大些。   “压制的方法也有。”大夫道。   “该如何?”   大夫缓声道,“以人血相养。不过顶多撑六日”   这其实算是个土方子,没多少人知道,他也是在偶然之间见到南疆有人用这种方法压制情人蛊,这才记在了心里。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谢抉点了下头,随后道谢。   大夫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谢抉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林业寒,随后拿出匕首割开手心,新鲜温热的血液很快便滴落在林业寒唇缝间。   那手臂间的蛊虫似是安分了些。   谢抉并且止血,而是让下属拿了一个碗进来,将血接在里面。   待接了大半碗血后,他才随意地抽了根白布条缠绕住伤口,吩咐道,“我还要去一次南疆,你将这些血分为六等份,每日喂他一份。”   下属点头应了。   谢抉没有耽搁,沐浴换衣后便立即向王巳要了张高仿的通行令,随后往南疆方向而去。   他的武功也不低,只身一人混入其中更是简单。林业寒的蛊毒耽误不得,他连赶三日路,几乎没有闭眼。   此时夜已深,偶尔响起两声猫叫。北嬅并未住在宫内,而是自行出宫建府,这晚她正睡着,却突然感到一道寒光闪过,刺地她睁开了眼。   一看,一个黑衣男子正站在她床前,她知道是谢抉,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你身上的蛊虫他给你转移了,你来是为了给他解毒吧。”北嬅并未惊慌,只是站起身点燃了一根蜡烛。   “是。”谢抉冷声道。   “但你可别忘了,我是南疆公主,若我死了,南疆必定以此为理由向元平开战。”北嬅笑了下,眼中却并无一丝笑意,甚至有丝悲凉。   她看着眼前的谢抉,“谢抉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真的还不如他吗?哪怕是你失忆了,竟还是愿意跟着他走。你若留在南疆,我定会让王兄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当上元平君皇。”   可能她真的就是这个命,从没有人爱过她,无论是谁。   在她是南疆公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我记得,我并不爱那个皇位。”谢抉将剑横在她脖间,捂住她的眼睛。   “我知道了。”北嬅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闭上了眼。   “抱歉了。”   几滴鲜血溅在旁边,浇熄了烛火。 第四十二章 出战   林业寒的蛊解了,两位并未继续多留,跟王巳告别后就踏上回京之路。   在到达京中城门时,两人看到了个没想到会出现的人——谢如安。   “参见五殿下。”林业寒行了一礼道。   谢抉看着眼前的谢如安,不咸不淡地喊了句,“五皇弟。”   这些日子在路上他也常与谢抉说以前的事,至于谢抉有没有想起什么就不知道了。   “国师,皇兄这是怎么了?”谢如安疑惑地看了眼谢抉,又偏头问向林业寒。   “殿下遇险,思绪有些混乱,用些时间静养便好。”林业寒并未继续多说,谢如安并未过多怀疑,便点了下头。   “皇兄此行受惊,我和大皇兄特意寻了这药材来补身子。”他招了下手,身后的人便拿着盒子上来。   林业寒道了谢,未再多呆,便带着谢抉先回了国师府,等明日休息整顿好以后还得去向皇帝报平安。   回到府中后,林业寒才打开了谢如安送的盒子,是一棵品相极好的人参。   这人参是极好的东西,五殿下这番也算用心。   他并未想谢瑕会赠谢抉东西,虽然不显,但林业寒久居朝堂,自然能在谢瑕的话语中品出那么一些针对谢抉的意思。   现今朝堂上表面安然无波,底下却是好一阵暗流涌动,其中最有望居上太子之位的便是谢抉与谢瑕二人。可现在谢抉失忆,倒是能给谢瑕好大一个空子钻。   两人都沐浴换了身衣裳,正好是用晚膳的时辰,林业寒便传了膳。   “殿下,明日 你便要进宫觐见陛下,臣会在旁边陪同,殿下切莫说错了话。”他细细叮嘱道。   毕竟现在谢抉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若是说错话做错事,皇帝必定会心起不喜。   “我知道了。”谢抉轻点了下头。   林业寒见他有自己有分寸,也没再继续多说。   正好膳食端了上来,林业寒用公筷给谢抉夹菜,“殿下这些时日受苦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多谢。”谢抉尝了下那白嫩嫩的小段,酸辣适度,清脆爽口,竟然是泡笋。   “殿下可还喜欢?”林业寒试探着问他,怕他因为失忆而变了口味。   “很喜欢。”谢抉点了下头,口中的味道很熟悉,似乎很久都没有尝到过了。   他又夹了一筷子,林业寒见他喜欢,也唇角微弯,自行吃饭。   ——   谢抉躺在床上,只专注地看着窗外的明月。他脑中似乎有许多东西飘然而过,却又如同一阵阵云雾,让人无法触碰。   最后他索性站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袍就出了门。   走走或许会好许多。   沿着竹林小道而过,早先有锦鲤的池子此时也静悄悄的,月光洒落,隐约间能看到水的波纹。   风过竹叶,沙沙作响。   不知何处响起琴声,一声接一声,随着夜风掠过耳畔。   谢抉放轻了脚步想琴声传来处寻去,便见竹林下一人身穿白袍,墨发披散,半张脸打上竹枝的暗影。   谢抉没出声,静静地听着他将这一曲弹完。   “可是吵着殿下了?”林业寒停下手,抬眸看向谢抉的方向。   “没有,不过是睡不着,便想出来走走,未曾想竟遇到国师抚琴。着实是悦耳动听。”谢抉见他发现自己,抬步便向那方走去。   林业寒却是摇了下头,“许久不弹,早就生疏了。”   若是被他当初教琴的师父看到,定要打他好几下手心。   “国师弹得皆是动听的。”谢抉看着他,突然抬手向他的脸侧而去。   月光洒落,竹影打在琴身上,也落在两人的衣袍上。   周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连风也停了下来,仿佛全世间的时间都停在了这一刻。   谢抉将林业寒发旁的那片竹叶取下,淡笑一下,“夜深露重,国师早些回去歇息了吧。”   “殿下一样。”林业寒应了下,抬步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小径拐弯处。   谢抉见他走远了,手无意地在琴弦上拨了一下。   风过,卷起放在琴弦上的竹叶,又飘走了。   第二日,两人一同入了宫。   与谢抉交谈一番后,皇帝又单独召了林业寒前去商量国事。   “参见陛下。”林业寒行了一礼。   “国师请起。”皇帝将一份奏折交给他,“这是边关来的消息,南疆已经开始集结兵马,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冬季就要来了,今年南疆蚕因病死了大片,产的丝自然也不够量,甚至有的国家还坐地起价,他们已经被逼到无法了,自然会奋力一搏。”林业寒说道。   南疆地界虽大,却多是高山谷地,常年不是冰雪覆盖,便是满地坚石,故农作物也很难存活下来,每年都需要靠以蚕丝向别的国家结交来获取食物。   南疆人王本就不是没野心的人,与其一直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的粮食供给活,还不如全力拼一把,夺得一片肥沃的土地。   停战协议时间已过,他们第一个盯上的自然是与之最邻近的元平。   “不错,这一战是不能避免的了朕找国师来就是想让国师说一下自己的想法,派人领十万大军前去,不知国师认为派谁做元帅合适?”皇帝询问道。   林业寒思索一瞬,便道,“臣以为应当荣将军前去。”   一来荣叶虽然一直都是打的小仗,但他的才能并不止于此,二来他正值壮年,在寒天冻地中也更撑得住些。   “朕也想的是他。”皇帝点了下头。   “臣还有一个人选。”林业寒突然道。   “哦?国师说的是谁?”皇帝问道。   “三殿下。”   谢抉自然不可能一去就做主帅,故林业寒只是建议皇帝给他个能在荣叶身边的职位。不论这次中途发生生什么,谢抉跟着荣叶,都能学到很多。   皇帝也有心让他出去历练一番,自然同意了林业寒的建议。   谢抉失忆了,最震惊的莫过于小桂子。   之前传来谢抉失踪的消息时他便坐不住了,要自己去寻人,可霁安却说“国师已经在寻了,一定会将三殿下带回来的,你去的时间或许他们就已经踏上回程了。”   他最后没去,可现在人找回来了,却失去了记忆。还没等他从谢抉不记得自己的事情中缓过神来,谢抉要随着出征的消息又传了来!   “不行,我是殿下的贴身奴才,得跟过去伺候。”小桂子一样样地收拾着包袱,霁安在一旁一样样地拿出来。   第n次看到空了的包袱和床上的东西时,小桂子终于摔了手中的衣服,“你做什么啊?!”   “诶我说,那战场那么危险,你去做什么啊?”霁安简直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殿下都去了,我自然也得跟着去。”小桂子也累了,便坐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收拾。   “那战场上刀光剑影的,一不小心命就没了,三殿下会武功,你会什么啊?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怕是没一天就得被那冻风刮破脸皮。”   “那又怎么样。”小桂子瞪着他,“你呆在京中就好了,我自己去,又没让你陪我一起。”   “军队里那么多伺候的,少你一个不少,太危险了,别去了。”霁安拉住他的手,“留在京中也很好啊!”   小桂子却是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我一定会去,你别再劝了。”   他说着又想把衣服放进包袱,但看霁安又想阻止的样子,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小桂子想要跟着谢抉一起,没想到谢抉听了他的话以后却也不同意,“你就留在京中。”   一句话,任小桂子再怎么说,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哼!为什么都不让他去!霁安是,殿下也是,不带着他,大不了他自己偷偷去!   想去的不止是小桂子,还有另一个人——苏若秋。   只是他这次聪明了,并未直接向人说自己要去,而是先去荣叶府上拜访,趁机打听出了大概路线,打算自己单独前去。   广鹰国乃是南疆最大的附属国,虽然近几年有反了的迹象,可现在毕竟还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定是要派兵相助的。   而这样,广鹰国内的兵力自然会减少,他便可以趁机混进去,打探消息。   他一定要亲自取了齐涉的人头,用来祭奠长兄在天之灵!   苏若秋在某个无月夜提这个包袱便踏上了荣叶说的线路,他比军队早三日走,最起码能先到半个月。等他将齐涉杀了后再加入战场,助元平打败南疆!   漆黑的夜色中,马蹄声声远去。   他赶了好几日路,第一次里京中这么远,对一切都颇有些新奇的感觉。   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竟然在翻越广鹰国后山时遇到了山匪!   进国需要通关文牒,他没有,最后找了处人少的后山决定偷跑进去,谁知道竟然这么倒霉!   他想着将钱财扔给那些山匪,却见那些山匪还在继续向他走来,看他的眼神就想是在打量什么货物一般。   他正要抽剑回击,却只听一声破空声响起,一支长箭穿透山匪的眉心。   其他的一见这景象,立即四散着跑了,有个还连摔了好几下。   “你没事吧?”苏若秋抬起头一看,眼前的男人一双蓝色眼眸深邃,面容冷峻。   “没事,多谢兄台相救。”苏若秋笑了笑,将剑重新放回剑鞘中,“在下苏秋,不知阁下叫什么?”   男人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说出三个字,“戚水簿。” 第四十三章 无题   谢抉不让小桂子跟着去,小桂子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跟着队伍,最后想了个办法——   既然殿下说不让他去,自己可以偷偷地混进队伍跟着去啊!   小桂子一拍手,只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于是,他几下收拾好衣服便混进了军队。   可军队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可得点好几次名来确定是不是这么多人呢!   毕竟有时候可会有奸细混入。   幸好小桂子早有准备,他已经用银子让一个人回家了,而自己则顶了上来。也幸好这个人与周围的人关系不熟,所以没人认出他是顶替的,好几次都躲过了检查。   “诶,徐三,记得把我们的衣服洗了。”几件夹杂着臭汗的衣裳扔到小桂子面前,差点没让他干呕几下。   小桂子顶替的人便叫徐三。   这些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莽夫,小桂子一个身材纤细的在里面就容易被受欺负。   就像之前说的,徐三与别人关系不熟,所以即使被欺负也没人帮他说句话。   军队现在已经踏上了路途,小桂子既没有强壮的身体,也没有厉害的武功,自然没办法像以前那般。   在宫内有霁安与殿下护他,可在这里,便再没人能护他了。   那大汉见他低着头,不愿意拿衣服,不禁一阵心头怒火起,“快点洗,磨磨唧唧的做什么!信不信我一拳下去就让你命丧当场!当真是娇弱得很,连性子也如同娘们儿一样。”   “诶,大哥,你说他这种样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会真的是个娘们儿吧?”大汉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立即笑道。   他的身材也瘦,只是早些时候抱住了大汉的大腿,所以也没人敢欺负他。   “这个看看不就知道了!”周围人立即有人附和道,“是啊!大家都是男的,裤子脱了看一下也没什么。”   “对啊对啊!快脱哈哈哈!”   小桂子立即护住自己的裤腰,连连后退好几步。   “怕什么,莫非你还真是个女的?”大哥走近,狐疑地看了小桂子一眼,又大声道,“快脱!”   “不可以,不行。”小桂子想跑,却被两个大汉按住了,他的力气与高大的士兵比起,自然是不值一提。   眼见着大哥的手碰上他的裤腰,小桂子闭上了眼。   ——   “这次南疆派出十五万兵力,这应当是他们所有的兵力了。”主帐内,荣叶看着眼前的地图,指了条弯曲的线条。   “这条河冬季会结上厚实的冰层,到时候我们可以从这里度过河去。”   这一场仗元平还是很有胜像的。   “将军。”谢抉提出了主要的问题,“这冬日即将来临,天寒地冻,士兵们恐怕受不了这种天气。”   南疆在雪山地区,而元平却在气温比较温暖的平原,若是因为士兵受不了这种转变而患病……   这个问题荣叶自然也想到了,因此这次特意给士兵们分发了厚一些的护甲,既可以更好地阻挡刀剑,也能保暖一些。   荣叶将此事说了下,又道,“士兵们只要注意一些,应当是不会患病的,到时候再适应几日,就要好许多了。”   帐内一群人正在商讨着,却突然有个士兵进来禀报道,“禀元帅,殿下,各位将军,外面有士兵斗殴。”   在军营里是绝对不允许有斗殴之事发生的,此时的所有的人都应该齐心协力抵御外敌,而非自相斗争。   “什么?”荣叶立即站起身,“人呢?”   “回元帅,他们就在帐外跪着。”士兵抱拳答道。   “走,去看看。”一群人便又出了营帐,去看究竟是何人竟这般大胆,犯这不止十军棍的事情。   可跪着的人却是超乎所有人都想象。   荣叶眼露惊讶,不禁问道,“霁兄,你为何会在这里?”霁安此时应当在护卫皇城安全啊!   “我主动向陛下说想跟着军队一起出征,陛下同意了,皇城有我的心腹与国师一同护卫,不必担心。”霁安将他们问的,没问的都回答了。   “快起来。”荣叶扶了他一下。   “殿下。”霁安行了一礼,谢抉点头应了。   “那霁兄你为何会犯斗殴呢?”荣叶问他,很是疑惑。   霁安从不是这般没轻重的莽人啊!   “那些士兵行为不正,言语粗俗,我不过是见不过,所以教训他们一番。”霁安又像是不想再说,只道,“罚我吧!该多少军棍就多少。”   “这……”荣叶看了眼谢抉,又看了眼周围围着的士兵,简直为难极了。   “别磨蹭了,若是不公正,则是军威难立。”霁安又跪在地上,“打吧!”   荣叶无奈,只得传士兵拿来军棍,十五军棍,一棍不少,皆数落在了霁安的背上。   饶是他抗打,中途也忍不住闷哼几声。   等十五军棍全部打完,荣叶才让人将他扶起,又嘱咐道,“去休息一下吧!上点药,否则怕会落下病根。”   “知道了,多谢。”霁安点了下头,便被士兵扶着下去了。   待人离开后,荣叶才对旁边的士兵道,“找出跟霁大统领动手的那些人,军规处置。”   士兵们都在外面操练,故帐内无人,霁安让士兵下去,随后又将自己的上衣脱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背部。   后背一片通红,有些地方还溢了血,除了刚受的新伤,还有许多以前的旧伤疤。   他趴在床上,背上一片火辣辣的感觉,仿佛空气的触碰都有了实质。   突然有脚步声走近,霁安以为是士兵去而复返,正想让他出去,却见来的人竟然是小桂子。   小桂子一声不吭地走到榻边坐下,像是没什么,可仔细一看,却能发现他眼眶微红。   “你怎么不把我供出来,这样你也能少挨几棍子。”他闷声问。   “就你这身板 ,一棍子就能去半条命,更别说几棍子。”霁安笑了下。   小桂子罕见的没跟他顶嘴,只是拿起一旁的药膏,一点一点地,轻柔地涂抹在霁安后背的伤口上。   破了的地方碰到药膏有些痛,小桂子便小心地给那处吹气。   “今日多谢你。”否则他肯定真的要被那群人扒了裤子。   在闭眼那一刻,他已经想到了所有最糟糕的可能。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救他。   “谈什么谢,那种人早该被收拾了。”若非军规,霁安今日都要将那人的手给当场宰下来。   “我会报答你的。”小桂子眼露坚定。   “好啊!”霁安嘴角微微勾起,“那我现在有点困了,你能陪我躺一会儿吗?”   小桂子想了想,最终还是躺在了最里侧的床上。   这营帐是许多个士兵一起睡的,榻都挨在一块儿,小桂子睡在最里侧,旁边就是霁安,倒令他这些时日时常吊着的心落了下来。   “你一直跟着吗?”小桂子突然问道。   “嗯。”霁安趴着看他,伸出手放在小桂子腰间,“瘦了。”   本来就已经够瘦了,偏还要跑出来吃苦,这些年好不容易长的肉又丢了。   小桂子的身体僵了一瞬,最终还是没躲开。   他盖着被子,感受着腰间手臂的暖意,竟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霁安却没有困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   军队又行了几日,总算是到达了祁远城。   作为最临近南疆的边城,祁远城的一战是否会胜,是决定他们军心强盛的关键,这是极其重要的一战!   可似乎是天公不作美,已经连下了半月雪,可河面却只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定是撑不住千军万马的踏践的。   相比往年,今年的冬阳似乎要暖和些,就连挂在枝头的雪也被融化,一个不注意,一滩雪便落在地上。   这可真是不妙了。   河面不结冰,他们就不能横渡过河,那他们就不能一举出击,而只能跟南疆一直耗着。   军队庞大,每日的粮草消耗都是个巨大的数字,他们只带了一月的粮草,眼见着已经不多了。   也不知道南疆那方情况如何。   当日傍晚时分,谢抉便跟荣叶提出他要趁这机会只身前往南疆那方探查消息。   河面虽不能承受起多人踩踏,一人的重量过去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行,这太危险了。”荣叶自然不会同意,可谢抉再三坚持,他无奈,最后叫了个武功很不错的将军跟谢抉一起去。   傍晚霞光满天,冰层之上,两道黑色身影快速而过。   南疆的阵营中静悄悄的,比较远,他们赶到时,夜色正浓。   眼前有一队巡逻士兵走过两人立即躲在营帐后。   周围都很安静,能听到巡逻队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两人四处探查一番,最后在主帐外听到了里面有人在商议事情。   谢抉听出来了那是北霎的声音。   是要趁河面未结冰,绕一条只有他们知道的路,从前后两面攻打祁远城!   谢抉与将军对视一眼,正准备悄声离开,眼前却突然燃起火把的光,有人厉声问,“你们是谁?!”   周围巡逻的士兵立即往这方而来,将他们围住。   主帐内,北霎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见到谢抉,立即冷笑一声,“原来是元平三皇子啊!给本王子活捉他!” 第四十四章 去   谢抉和与他同去的王将军都失踪了!   这个消息率先被传入了荣叶的耳中。   两人自然不能乖乖的被北霎抓住,他们硬扛着想要突围,却输在人数上,说是最终被逼入一处山谷。恰逢雪塌,将谷口也给堵住了。   两人现在生死未卜,去路不明。   谢抉乃是元平三皇子,失踪又怎是说着玩的?荣叶立即让人封锁消息,随后自己书信一封让信使送到京中 ,告诉林业寒这个消息。   谢抉与王将军失踪地的出口已经被北霎派人看守起来了,也另外派了人将雪处理,好进去继续搜查。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虽然在给士兵们做防寒处理,可仍旧有大批的士兵受寒。或轻或重,甚至还有的都开始说胡话,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荣叶派了几个最信任之人偷偷进谷查看,却也没带回关于谢抉与王将军的消息。   谷内大雪覆盖,一片苍茫,没见到两人的半点人影。   他们担心被南疆士兵看到,让守卫再次加严,只简单地寻找一圈后就回来了。   荣叶再次踏上了河面上,冰层在阳光下剔透通明,似乎都能看到下方游过的鱼影。   还是不足以支撑大军过去。   京中也并不太平。   又一次送走苏老将军,林业寒只觉得浑身疲惫,近日连续地与皇帝一同商讨国事,没夜查看政事已经让他有些精疲力竭。   近几日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国师大人,前方又送来信了。”管家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跑进来。   林业寒突然醒了神,连忙接过信,一看,却是荣叶送来的。   荣叶给他送信做什么?林业寒拆开信一看,信不长,只有十几个字,他却看了好几遍,像是在不停地确认着什么。   最后,他将信引燃,扔到了地上。冬风从大开的门刮入,卷起燃烧过后的灰屑。   林业寒只觉得眼前一黑,管家连忙扶住他,关切道,“国师大人,你怎么了,可是太累了?”   “我,我得去趟祁远城。”林业寒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得先跟陛下说一下,等等,还有代替的人,得找好。得把这些做好才能去。”   他急匆匆地离去,脚步凌乱,踏灭了信纸上的火。   管家捡起残缺不全的信纸一看,上面只剩着六个字——殿下不知所踪。   林业寒赶到宫中时已是深夜,上书房烛火还亮着,是皇上还在批阅奏折。   “陛下,国师求见。”有宫侍上前禀报。   “国师?”皇帝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猜测到林业寒来的原因,便道,“宣吧。”   林业寒进门后,便直接在皇帝桌前跪下身。   “这是做什么。”皇帝看了宫侍一眼,很快门关上,房间内便只剩皇帝与林业寒两人。   “起身说话。”   林业寒站起身,对皇帝行了一礼,“请陛下让臣随着押送粮草的军队一起去往前线。”   “抉儿失踪,你也收到了消息吧。”皇帝放下朱砂笔,询问道。   “臣知。”林业寒答道。   皇帝叹了口气,站起身,“想去便去吧!找好交接的人,希望国师能将抉儿寻回。”   “臣定不负陛下所言。臣告退。”林业寒跪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   皇帝第二日就下旨让林业寒亲自带领押送粮草的军队去往前线。   荣叶没想到林业寒竟然会亲自来,得到消息时也很惊讶,但随后又心想谢抉失踪,林业寒怎可能不来。   林业寒押送粮草并未走大路,他担心有南疆士兵埋伏在路上。   毕竟这可是够士兵们一个月的粮食,是千万不能出差错的!   快到祁远城时,林业寒遇到了另一个人。   少年一身白绿衣袍,腰佩长剑,正是苏若秋。   他旁边还有一个男人,面容隐在树叶后,林业寒自然看不清他的脸。   苏若秋见他,立即从树上轻巧地跃下,“国师,我听说你要来,可是等了你好久。”   “等我做何?”林业寒有些疑惑。   “为了跟你说一声,我要进广鹰国宫内报仇了,等我亲自取下那齐涉的人头,我便来寻你们。至于我爷爷,我到时候会跪着向他请罪的。”   “嗯。”林业寒点了下头,不经意扫了一下,却发现树上的男人在听到苏若秋这话时微微侧了下身子 。   “他是?”林业寒看着男人,询问出声。   “哦,他叫戚水簿,我第一次在广鹰国后山时遇到了山匪,就是他救的我。”苏若秋笑着介绍。   “无论你做什么,都要万事小心,齐涉武功高强,你就算出手,也得再三斟酌,切不可逞一时意气。”林业寒最终还是叮嘱了两句。   苏若秋说道,“多谢国师,我记住了。”   “那我便先行离去了。”林业寒又跟苏若秋告了别,继续踏上了前往祁远城的路。   苏若秋算是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等林业寒了,在过几日他便要进入广鹰国皇宫。   他已经通过了皇宫太监的考核,若是能够成为齐涉宠妃旁边的太监,那他就能趁齐涉来时报仇了。   他一定要杀了齐涉为兄长报仇!   林业寒到达祁远城的时候,已经有人来为他引路,荣叶正在营帐内布置作战线路图,见他进来,便站起身。   “荣将军。”林业寒并未管大氅上的风雪,只道,“如何了?”   荣叶没说话,只是摇了下头。   林业寒虽然心中有些准备,但见荣叶摇头,还是闭了闭眼。   刚才他进来时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他无法想象谢抉在冰天雪地中,没有遮挡风雪的东西,没有厚实的衣服,也没有热水的样子。或许为了不引起南疆士兵的注意,连火也不敢生。   他在这一瞬间,后悔极了自己让谢抉来战场。   而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并且还有愈来愈大的的势头。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喧哗!”荣叶立即问。   “报,将军,外面的士兵不知从何处听来殿下失踪的言论,此时正乱作一团。”士兵进帐禀报。 第四十五章 天佑元平   “什么?!”荣叶眉头一皱,“谁传出的消息?”   “似乎是突然都爆发了,一下许多人都知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传。”士兵答道。   为了封锁住谢抉失踪的事实,荣叶这些日一只是向外说谢抉染了风寒,在静心修养。甚至还每日都找了心腹大夫进去假装看病,让人守着帐门不许其他任何人去查看。   定是军队中出了内鬼!   可这内鬼也不是一时半刻就立即找出来的,现今消息已经透出去,谢抉人也不在,没办法攻破这个言论。   林业寒转身出了帐门,荣叶紧随其后。   帐外霁安已经让人挡着那些士兵想要冲进主帐的动作,可人数实在太多,逐渐就有些吃力起来。   这时林业寒与荣叶出来,那些人顿时闹得更大声。   什么“龙子失踪,此战必败”,“天意如此,违背天意只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此类言语都从中冒出来,只是说话的人实在太多,竟让人不知道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   “住口!”林业寒这声一出,底下的人顿时安静许多,却仍有人道,“你是谁啊!凭什么让我们住嘴。”   林业寒一下便将从士兵腰间抽出的剑扔出,正好擦着刚才说话的人喉咙而过。   长剑刺入后方的木桩,那些人立即安静下来,不敢再继续说话,就怕有把长剑向着自己来。   他们都能感到,若是再闹,林业寒那剑就不是擦着他们的脖子而过,而是直接刺穿他们的喉咙了。   下方的所有士兵都在猜测这人究竟是谁。   “你们刚才说了这么久,也该本国师说了。”林业寒能感到雪花蹭着他的脸颊飘落,却并不觉得冷。   他的语气坚定而有力,“殿下的确在探听消息时失踪了,可本国师一定会找到他,元平鸿运昌盛,此战我们必胜!   他说着,拿出天子令,“天佑元平!”   天子令如同天子亲临,众人见天子令,立即全数跪下身,高声道,“天佑元平,天佑元平,天佑元平!”   谢抉的事,暂时止住了。   可还是得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找回,否则谁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又爆发出什么。   林业寒本想亲自去寻,却被荣叶拦住了。   “国师,现今那处已经被南疆派兵看守,若是你去,定会被发现的。”   若是他落入南疆手中,那士气可就真的没办法提回来了。   林业寒自然懂这个道理,他不是毛头小子,自然不会横冲直撞,那只会得不偿失。   可是他也做不到一日日的在营帐内干等消息。   “国师大人,您的鸽子当日忘了拿走。”有士兵抱着笼子进来,说道。   “啊,多谢。”林业寒回过神,连忙道。   他接过笼子,士兵便转身离开。   “唉!”林业寒又叹一口气,看着笼里的鸽子。   鸽子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忧心,疑惑的看了林业寒一眼。   这是谢抉亲手养出的信鸽,可费了好一番力气,一养成就送到国师府来了。   等等……信鸽!   林业寒一拍桌子,他知道该怎么样无声无息地寻找谢抉了。 第四十六章 找到   风雪潇潇,冰冷的山洞内,蹲坐着一个人。   谢抉已经在此呆了好几日,饿了就找草叶填腹,渴了就吃雪。可这地方寒冷至极,就连野草也难寻。   也不知道王将军如何了,雪崩将两人冲散,他运气好大难不死,可也不知这究竟是何处,该如何走出去。   外面定有许多南疆士兵在寻他,这个处境太被动了。   外面天又黑了,谢抉看着冰冷漆黑的石壁,竟不觉间想到了林业寒。消息传入京中了吗?那人若是知道定又休息不好了。他每日都那么忙,若自己能为此战出一份力,若能保元平百姓和乐太平,那人也就能松松肩上的担子了吧!   好冷啊!谢抉不由地抱紧了身子,怎么好像越来越冷了。   冷风呼呼地刮过,林业寒将手中的信鸽放出,心中暗暗祈祷谢抉平安。   “国师,雪大了,回去吧!”荣叶从帐内走出,说道。   林业寒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天边,那早已没有信鸽的影子了。   他转身进了营帐。   时间转瞬即逝,林业寒已经到此快半月了。   谢抉仍没有丝毫消息,天气倒是愈发地冷了起来。   军队也暂时退回了祁远城,林业寒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窗外的柿子树。   柿子树是院中唯一的树,漆黑的树枝上盖上了雪,只在顶端孤零零地挂着一个柿子,也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了。   他放下了笔,披上狐裘披风走出门,正看到有家仆拿着鞭炮走过,这才惊觉竟已快到除夕。   大战在即,又远离家人,士兵们自然没兴致过节。可这是大节,王巳将军便下令只放几串鞭炮,给士兵们都多加两个菜,温上一壶酒。   林业寒未让人跟,只身走到了城楼之上,远方是苍茫茫的雪白。他又转身,城门是最高处,能俯瞰整座城。   或许是天气太过寒冷,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裹得厚厚的,脚步匆忙。   街道两方都挂上了灯笼,三个小灯笼串成一串挂着,一眼看去竟也好看。   天色乌黑,鹅毛小雪又落了下来,林业寒没撑伞,白雪落下混入狐裘,消融其中。   他正欲转身离去,却突然见一团白向他而来,待再近些,林业寒才发现竟是放出去的信鸽!   信鸽似乎飞的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地砸落在他怀中,它的脚上,还绑着一条白布,上面是谢抉以血写下的字。   谢抉有消息传来了!   林业寒知道他是在一处山洞中,周围没什么标志性的景象,但这也就能将有标志性的山洞给排除了。   林业寒想要领兵去救,却被荣叶阻止了,“国师,山谷已经被南疆派重兵守着,现在贸然前去实属不妥啊!”   林业寒也知道自己不能意气用事,思索一瞬,便道,“那就将人引开。”   “这……也好,我这便派人前去,可南疆兵力也不弱,倘若那北霎铁了心让人守住山谷,那该如何?”荣叶问道。   “那就让他们手忙脚乱,没有兵力去守住山谷。”林业寒低声对荣叶说了计划,荣叶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林业寒将发全部竖起,换上红色战衣,又穿上铁甲,便领着二十余人前往山谷。   这方,荣叶亲自领兵出战,直往南疆军队而去,而另一方,一小队人偷偷摸摸地穿梭在山林中,向南疆的粮草仓前进。   粮草仓作为军队命脉,自然有重兵监守,小队人四散潜伏在山林中,皆拿出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南疆粮草仓那方。   与普通弓箭不同,他们的箭尖处绑着一个圆柱形小物,下方还连着一根细线。   将细线点燃后快速射出,只听几声爆破响起。南疆士兵皆是吓得一惊,还不知道这声响究竟是从何而来时,就见他们的粮仓燃起了熊熊大火。   现在他们都情况可谓是腹背受敌,北霎将手中的茶杯猛的一摔,他还真是小看了林业寒。   “吩咐下去,全军撤退回城。”   下方士兵眼露迟疑,“那山谷那方……”   “一并撤回!”北霎面色极差,那个爆开后起火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抉靠在洞壁上,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他不经意之间又摸到了手腕间的五色绳,上面的琉璃珠上刻着“抉”字,林业寒说是他自己亲手给刻上的。   不知是否是因为太过寒冷,谢抉模糊间听到了马蹄声,他努力集中精力去听,才发觉真的是马蹄声!   莫非是南疆那些人找来了?   他只觉得眼前更花了,几乎都要晕过去,可一直有什么在吊着他一般,让他在这么多日撑了过来。   谢抉只隐约间看到一个黑影向他而来,随后自己便被狠狠地抱住了。   那个怀抱夹杂着风雪,也很冷,可谢抉却觉得这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怀抱。   “殿下,谢抉,我来了,你看看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抉想睁眼看他,最终还是头一歪,晕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早已不在那个冰寒的山洞了。   入眼的是青色的帐幔,身上是厚实的锦被,全身都暖洋洋的,手上格外的热。   谢抉做了个梦,梦中的场景很熟悉又有些陌生。这个梦很长很长,他似乎也睡了很久。   略一偏头,谢抉便见林业寒趴在他床边,眼眸闭着,眉头微皱,染着忧色。   谢抉喉间干哑,忍不住咳嗽一声。   “殿下……”林业寒睁开眼,只朦胧了一瞬便清醒过来,“殿下终于醒了,臣去将药端来。”   谢抉感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抽出,只觉得又有些冷了起来。   没一会儿,谢抉便又端着药碗进来,拿了靠枕来,让谢抉靠住。   “殿下快将药喝了吧,喝了就好了。”林业寒用瓷勺将药舀起,吹了吹后才送到谢抉嘴边,喂他喝下去。   “这药有些苦,但毕竟良药苦口,殿下先忍着,喝完后再含颗蜜饯。”林业寒说着,一下下地将药喂到谢抉口中,分量不多,没一会儿便喂完了。   他又絮絮叨叨地问道,“殿下可曾觉得哪里不舒服?会冷吗?要不要多加床被子,碳火再燃热些?想吃什么臣给殿下拿来,但殿下多日未正常进食,还是先得吃些清淡的,慢慢养着……”   他还没睡完,却突然被谢抉拉住手腕,他听到谢抉用因太多天没说话,而沙哑的嗓音道,“国师,我想起来了。”   林业寒有些庆幸自己将药碗早早地放好,否则现在定是一地碎片了。   “真的……想起来了?”林业寒眼角不经意间染了红,语气微颤。   “嗯。”谢抉伸手抱住他,“我都想起来了。”   林业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或许是太多年未曾哭过,或许是这半月脑袋中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他眼里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浸湿了谢抉的里衣。   “国师。”谢抉感觉到肩上的濡湿,只是轻轻地抚着林业寒的背,“没事了。”   那个王将军也已经找到,只是他没能熬过这么多日,找到时已经是一具尸骨了。   谢抉昏迷了三日,这醒来的时候正好是除夕夜,许多人都来探望了一番。   今日将军府中设宴,林业寒自然要参加,便让人好好地照顾谢抉,自己等会儿便回。   说是宴会却也只有一桌人而已,大家围在一起喝个酒吃个菜,也就算过节了。   “对了王将军,怎么没见到嫂子啊?”有个年轻的小将问道。   王巳饮酒的手一顿,“两年前被敌军捉去了,向威胁我退兵,内人为了不拖累我,便自己撞上剑刃。”   小将只是随口一问,未曾想到竟是这个答案,不由有些尴尬。   王巳见他这个模样笑了笑,“没什么的,人已经去了,我现在的唯一愿望,也不过是倾自身全力保护元平罢了。”   气氛有些沉闷下来,众人不出声,各自喝着酒。   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由天,说不定他们这今日还坐在一起喝酒的人,哪日便也就没了。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林业寒心中念着谢抉,也没呆多久便告辞回屋。   “给我吧。”他从侍者手中端过粥,推门走了进去。   在原地等了会儿,待身上的风雪冷意都散的差不多后,他才抬步走到床边。   粥的温度正好,是用肉糜与干菇熬的,撒了盐,闻着便是极好的味道。   谢抉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林业寒身上地风雪气还未散完,夹杂着幽幽檀香传来,令人觉得他如同立于高山之巅,不可触碰。   “殿下饱了吗?”林业寒问他。   “嗯。”谢抉点了下头,“国师只去了这么一会儿,可吃了东西?”   “吃了些。”林业寒让人来将碗筷收拾下去,又给谢抉掖了掖被子,“殿下若是困了便睡吧!臣在这里陪着你。”   谢抉现在的身子弱,大夫说可能还会因在雪中冻了太久而落下病根,所以现在得好生养着。他担心谢抉睡觉时踢被子,所以这几日都亲自在此守候着。   “国师躺上来吧!”谢抉往里侧移了些,“冬日夜凉,国师切莫冷着了。”   林业寒想了想,便也脱了外衫躺上床,他摸了下谢抉的手,是暖的,便放了心。   外面有烟火的声音响起,窗户外亮了一瞬。   又是新的一年了。 第四十七章 商议   谢抉回来了,众人自然已经知道南疆打算前后夹击祁远城的打算。   “我近日已经派人去四处寻找这条路,应当不时就会有消息的。”荣叶看着祁远城周围的山地图,说道。   祁远城三面环山,属易守难攻之地,但这样的话总会有几条偏僻小径出现。   可若是北霎打算腹背夹击,那这条路应当就不会很窄了,只是隐蔽了些,需得认真寻找。   上次林业寒靠火 药烧了南疆部分粮草,这时候他们应当还在处理这事,正好趁此找到那条路,率先埋伏于此。   “河面快成了。”林业寒与谢抉一同站在结了冰,小雪飘零,最近气温越来越低,冰层自然也随之变厚。   最多再过五日,便可让大军横渡。   元平士兵怕冷,南疆士兵也不过能比之多抵抗一些,他就不信这么多日了,南疆士兵就没一点事情发生。   “今晚当是会更冷了,国师还是先行回府吧。”谢抉又拿了一件斗篷给他罩上,将兜帽也给他戴上,挡住了飘散的风雪。   林业寒手心冰凉,此刻攥了攥拳,也点了下头,同谢抉一齐离开了。   果真不出所料,近几日寒风愈发凛冽,又下了几场大雪后,冰层已经完全能够承受大军渡过了。   此刻出去的士兵也已经找到了捷径路口,就在两山之间的缝隙间。   当初去探寻的人只见那处狭窄,便没再继续进去,未曾想里面竟是宽阔无比,别有一番天地。   这次也是因为探路的士兵剑掉入了里面,进去寻时才发现了那个地方。   荣叶立即派人前往,将那处地方守住。   霁安与小桂子也回京中去了,林业寒与霁安都来了这里,京中无人看守,虽不至于太大的问题,却也得时时刻刻防着。   小桂子虽然不愿意,可谢抉跟他说了许多战场的危险,再加上前些日发生的事,他也就熄了心思,乖乖的跟霁安回京了。   林业寒见谢抉与小桂子谈论着战场上的事,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不禁有些疑惑,“殿下从未上过战场,为何对战场之事这般熟悉?”   “不过是多看了些这种书罢了。”谢抉笑了笑,他没上过战场,上一世也没有,只不过听多了将军们的绘声绘色的诉说,也就知道了许多。   只是这一世他多待在林业寒身边,也没怎么跟那些将军们接触太多,自然只能以“从书上看来”这种理由为脱。   林业寒点了下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有了疑惑。   他总觉得谢抉有事在瞒着自己,但谢抉已经长大了,定然有了自己的心思,有事情瞒着自己也是正常的。可他心中为何就这般不高兴呢?   “国师怎么了?”谢抉见他沉默不言,不禁有些担心。   “无事,只是在想事情罢了。”林业寒笑着摇了下头,“突然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殿下竟已经这般大了,再半年就是殿下及冠之日了吧!”   “嗯。”谢抉点了下头,他上辈子统共也就活了十八岁,按照元平的规矩,男子及冠之日是要最敬重的教导的师长为之束发的。   上一世若是活到了及冠,应当也是林业寒为他束发吧!   谢抉眼睫微垂,觉得这一世挺好的,哪怕不要那个位置,就做个闲散王爷,每日陪在林业寒身边,就很好了。   “殿下,臣再过几日便要回京了,殿下在此千万照顾好自己,注重身子,早日与众位将士们凯旋回朝。”林业寒叮嘱道。   谢抉虽然舍不得他走,但也知道他总是很忙的,这些日子来找自己不知道又搁置了多少政务,最后只是点点头,“我知道,国师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这我便放心了。”林业寒点了下头,站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时却又回过头,轻声道,“若是殿下愿意,臣也愿意在京中等候殿下愿意同臣直言的一日。”   说完,便出了房间。   谢抉有些怔愣,林业寒这话,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吗?   之后的几日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依旧向往常一般相处。直到护送林业寒的队伍消失在尽头,再也看不到,谢抉才转身回帐,接下来,便是该他为国效力的时候了。   南疆粮草被烧,让本就缺粮的军队一下陷入了恐慌,甚至许多开始想要当逃兵。   北霎对此自然是气愤,下令将那些逃兵全数斩杀,最多的一次一天就杀了上千人。   这招虽然残忍,却也很好地吓住了那些墙头草,让他们暂时老实本分了些。   最令北霎奇怪的还是当日元平士兵们绑在箭上的小筒。那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点燃就能爆炸,还能引火。若是大批制作定然能够为战争出力,可他让人研究了许久,也还没弄明白。   北霎猜到定然是林业寒出的主意,“当真是国师,真是聪明。”   他前几年去元平时就曾于那元平大皇子交流过几次,发现他的思想言语似乎于林业寒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两人倒像是获得了同样的教育。   谢瑕或许会知道那个东西的配置方法……思及此,北霎立即让人拿纸笔来,封了密信让心腹伺机送到谢瑕手上,切不可让除了谢瑕外的第二个人看到信。   早些年他便看出谢瑕对皇位有意,只不过中间有个谢抉挡着着实麻烦。于是他便向谢瑕许诺,只要他能帮着自己配出小筒的制作方法,自己就让谢抉死在这场战争中。   到时候那皇位,自然是谢瑕的。   谢瑕收到信时,是夜半三更。他关上窗,将信封上的封蜡割开,这才拿出手中的信看起来。   他看完信时,眼中已经有了暗沉之色,不得不说,北霎这个条件的确是格外诱人。   可是……他不禁看向了榻上睡熟了的谢如安,这个做法也格外冒险。若是北霎知道了配方后大量制作火 药,到时候用来攻打元平,攻打天下,那该如何?   他将信纸在烛火上引燃,最后将手上一角扔进火光,盖上了灯罩。   他走回床上躺下,将谢如安重新揽入怀中,也不知为何,他与这个五皇弟同床时总会睡得格外好,幸好这小子也黏自己。   他却没看到在他熟睡的一瞬间,谢如安收回得的手与睁开的眼。   漆黑如墨,一片冷然。   他的声音极轻,是贴在谢瑕耳边呢喃,“皇兄,我们该离开了。”   睡梦中的谢瑕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耳朵有些痒,以为是虫子,便伸手拍了一下。   额,好大的虫子啊!   林业寒近日格外的忙,之前尚能休息两三个时辰,现在便是能休息两个时辰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他都担心自己哪天会直接猝死在案桌上。   他最近做梦的次数多了起来,梦里都有谢抉,却总是见谢抉前一秒还乖乖的被他教导,下一秒就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每次惊醒,背后都是一片汗湿,那种利刃一下下破开胸腔,刺入心脏的痛觉似乎都还残留着。   不可能的,谢抉不可能这样对自己……他那么懂事。   虽然他每次都这样不停地安慰自己,每晚的画面却还没停,甚至有次竟是他趁谢抉学的太累而睡着时,偷吻了谢抉!   这怎么可能!林业寒急促地喘着气,看着外面,漆黑一片。   看来这段时间真是太过于累了,竟然平白无故做了这么多日奇怪的噩梦。待这段时间之后,得向陛下告个假,好好休息一番。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这时突然有敲门声响起,一下比一下急促,林业寒刚才在出神,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管家停止了敲门,禀报道,“国师大人,陛下又晕倒了。”   “什么?!”林业寒立即起身穿上外衫,连头发都只让侍婢简单的束好,便乘马车往皇宫赶去。   这已经是皇上这段时间第三次昏迷了。   林业寒私下为他算过一次,大概也就半年多的时日了。   正是深夜,宫内都暗了下来,只有照路的宫灯有着微光,上书房还是灯火通明的。   好几个太医聚在一处商讨着什么,不停地又宫侍端着热水进来,又急急忙忙地端着其他的东西出去,令人觉得嘈杂。   见到林业寒进来,众人皆是行了一礼,“参见国师。”   “不必多礼。”林业寒点了下头,“陛下如何了?”   “这……”老太医迟疑了好几下,最后还是道,“陛下这些年连夜处理政务,食寝都不按着时辰来,已经落下了无法医治病根。臣曾建议陛下好生安养一段时间,可陛下每日总为国事操心,现在已经是……唉!”   老太医重重地叹了口气。   “知晓了。”林业寒点了下头,看向帐幔内皇帝模糊的身影,心中也是一叹。   “陛下醒了!”这时候有宫侍惊喜的声音传来,太医们赶紧进去查看,又过了莫约半个时辰,才离开了上书房。   “国师。”皇帝的声音沙哑而虚弱,林业寒听到了,便抬步走了进去。 第四十八章 储君   “陛下。”林业寒走到他旁边站立。   皇帝挥退了宫人,待只有两人时,才开口问,“国师,朕还有多长时间。”   “陛下乃九五之尊,洪福齐天……”林业寒还没说完,皇帝便笑着打断他,“国师还不了解朕么?朕何时想在你这里听到这些场面话。”   林业寒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告知了他真相,“莫约只剩半年了。”   “半年,半年……”皇帝呢喃了好几声,最后叹了口气,“也够了。”   说罢,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陛下这段时间便安心静养吧!保重龙体要紧。”林业寒见他这般,也没再顾君臣之礼,上前给他抚顺气,又将一旁的帕子递给他。   “国师,你是朕最信任之人。”皇帝止住了咳,声音便更沙哑了,“朕已经拟定了一份遗旨,待到了时间李公公会亲自给你,这份遗旨谁也没看过,倒是便由你来颁布。”   “陛下——”林业寒心中诧异,皇帝难道不知道他是谢抉的老师吗?难道就不担心他擅改旨意。   “朕既然信你,自然知道你是如何的人。”皇帝虚弱地笑了下,“朕没什么事了,国师便先回吧!”   “是,臣告退。”林业寒行礼告退。   未让人送,林业寒只身一人,拿着灯笼走在宫道上。天边已经泛了白,前方的宫道却还是漆黑的,唯有手中一盏灯的光亮将他笼罩在其中。   谢抉这方天已经亮了。   冰层可承大军之力,荣叶在大雪停了之后便召集兵力,向着南疆军队而去。   两国之战,算是正式开始了。   谢抉依荣叶的命令带领一队士兵向着隐蔽之路进去,想着用这条路先一步取胜。进而继续攻打他们的后方。   可计划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在快到出口时,两方人马碰面了。   北霎骑在马上,手拿铜环大刀,“谢三殿下,好久不见。”   “的确很久不见,这次便要取你项上人头。”谢抉眸中满是冷意,本想着杀进大营去找北霎,没想到这人竟还自己跑了出来。   “真是好大的口气,那就来看看究竟是谁取谁的项上人头吧!”说着,北霎一夹马腹,“杀——”   两方交战,不多时便死伤一片,血流成河。   谢抉用的是红缨枪,两人没一会儿变从马上打到地上,招招致命,都是奔着对方命门而去。   一道寒光闪过,谢抉的便被一刀砍中肩膀,他死死地抓着刀,鲜血汩汩流下。   “啪嗒——”林业寒看着桌上四散的铜钱,代表着这次的卜算无果。这场战争他无法预测胜败,也无法知道谢抉能否平安回来。   他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一声“谢抉”呢喃而出。   在刀刃砍上肩膀的同时,谢抉长枪猛地一出,便穿透北霎腹腔。   周围的士兵立即将他肩上的刀拿下,用布衣将他的肩膀给简单包上 。没一会儿血便渗透了布料,几乎染红了整条袖子。   北霎一倒下,那些士兵立即像无头苍蝇一般,甚至许多都丢了兵器想逃跑,最后全被元平士兵看住了。   立即有人将谢抉送回营帐请大夫来包扎伤口。   大夫见到这么深的伤口,也半分不敢懈怠,急忙给他处理。他已经跟了军队几十年了,这种伤见到的也不少,处理起来也是格外熟练。   “若不是手抓着刀,现在得直接没了一条胳膊。”大夫给他包扎好,又叮嘱道,“这几月切不可动这只手,每三日得换一次药,两月后才能拆线。若是完全好,至少得三四月。”   “我知道了。”谢抉点了下头。   “那老夫便先去给别的士兵上药了。”大夫行礼告退。   荣叶之后也大胜归来,剩下的事情处理便简单许多,谢抉趁此时间养好手臂,又过了三月,众人才班师回朝。   现在正是四月间,两岸垂柳轻点水面,便泛起阵阵细小的涟漪。   京中城门口,两列侍卫立于街道两旁挡住拥挤的百姓,一道青色身影立于青石城墙下,静静等待着归回的军队。   “来了来了——”前方有人跑着来报,百姓们顿时更加兴奋,探头探脑地望向城门方向。   没多会儿,便见道路尽头一大队人马向着这方而来,最前方的便是荣叶,再往后是别的什么将军。   林业寒看了许久,也没见到谢抉的身影,他心中泛起不安,莫不是谢抉出了什么事?可自己未曾收到消息啊!   “国师。”荣叶见他,立即喊了声。   “荣将军。”林业寒上前,眉头微皱,询问道,“殿下呢?”   “殿下在后方的马车上,他的手还未好全,不能握缰绳。”荣叶见他担心,便连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林业寒的心总算是放下一些。他收到的信件中似乎是说过谢抉受伤这件事的,只是具体如何却是不怎么清楚。   正在他与荣叶谈论期间,谢抉已经从马车上跳下,向他而来。   “国师。”   林业寒转头就见他对自己笑,便跟荣叶道了别,单独跟谢抉走到城墙边,“臣听说殿下受伤了,是伤到了何处?”   “就是手臂受了点小伤,没事的,国师你看,已经完全好了。”谢抉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还特意动了动手臂。   “殿下别乱动。”林业寒连忙按住他的手,“先进宫吧!”   军队刚才就已经进了城,两人在一路走着倒也不急,谢抉发现京中有许多地方变了,又有许多地方没变。   每到一处都是怀念与新奇交织。   大战得胜归来,皇帝自然是要举行庆功宴,只是在这宴会上,倒是出了个意外。   在酒宴正浓时,皇帝突然说要回去歇息,却在刚刚起身的时候便晕倒过去。   众臣许多担忧,可也只能在原地或者回府等候消息,能进入寝宫,率先知道皇帝病情的,只有皇子与国师。   太医们再次探讨,宫侍们也再次进进出出,这次皇帝的病情显然更为严重,咳的都是血,染红了盆中的清水。   太医摇头叹气,又让人连忙熬了药端来,皇帝却是不想喝了。他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喝不喝药都是一样的结局了。   众位皇子守在榻前,跟皇帝说着话,好几个年纪小的还呜咽着哭出声来。   最后如何林业寒不得知,他被谢如安单独喊出了殿。   林业寒有些奇怪,现在皇子们皆是守在龙榻前等着皇上的话,这五皇子为何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能得到什么东西的模样?   “国师,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谢如安率先开口。   “五殿下请说。”林业寒没立即承下。   只是谢如安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心中愈发诧异。   两人商量完事情时,正好听到沉闷的钟声响起,一下一下,传遍整个京中。   皇帝驾崩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举国悲痛,按照元平规矩,天子亡,三月内元平不许有结亲祝寿等喜事操办。   宫内都绑上了白绸,阴沉的天,白布在风中飘荡,更显凄凉。   皇帝入葬皇陵,与八年前逝去的皇后葬在一处。   待处理好这些事后,又过去了一个月。   先帝驾崩纵然使人心痛,可国不可一日无主,这时候便是看立储君的问题了。   金殿上,几方官员吵的不可开交,有支持谢抉的,有支持谢瑕的,还有的少数支持其他皇子的。但最多的,还是哪方都不站,等候消息的。   林业寒随着李公公一同走上高阶之上,下方的朝臣们立即住了嘴。   林业寒接过李公公手中托盘上的遗旨,高声宣读。   封三皇子谢抉为储君,大皇子谢瑕为正德王,以及其他一些皇子的封地事项。   众臣与皇子们纷纷跪地领旨。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人中少了两人。   京郊大路上,一辆马车跑过。   谢瑕缓缓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靠在谢如安怀中,身下有震动感,似乎还在一个车厢中。   “这是哪里?”谢瑕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何竟动弹不得。   “皇兄,我们已经在京外了。”谢如安轻抚一下他的脸,语气温柔,“朝堂太乱了,不适合皇兄,我们就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我一辈子都会陪着皇兄。”   “什么……”谢瑕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谢如安收回点穴的手,轻叹一口气,他之前还没发现自己竟然对谢瑕已经怕到了这个地步。真不敢想象谢瑕若是说出拒绝自己的话,他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谢抉定为储君,忙的事一下就更多了起来,幸好有林业寒在一旁帮衬这,才算是勉强忙的过来。   林业寒寻了个吉利的日子让谢抉登位,后来才发现那日便是谢抉的及冠之日。   他要看着祁神台的布置,看着所需东西的准备情况,还要跟礼仪官学着如何束发之类的东西。毕竟他以前可没替人束过发。   这日,谢抉在处理完最后一本奏折之后,却是喊住了林业寒,“国师,我有事同你说。”   林业寒知道他是打算告诉自己他的秘密了,便也坐在他的一旁,认真听他说话。 第四十九章 重活   “国师。”谢抉坐在他对面,显得有些不安,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对他道,“其实我是重活了一次的人,之前我已经死了,但不知为何,醒来时又回到了十一岁那年。”   林业寒有些讶异,谢抉这种情况不就是重生吗?但他并没有很惊奇,毕竟他都能穿到这种地方来,谢抉重活一世也不是没可能的。   “那殿下上一世是如何的?”林业寒开口询问。   “上一世你也是元平国师,教导我,只是我不懂事,总觉得国师太过注重教导……”谢抉挑了些两人间的事情说,只是对于林业寒身死的事情却是没提。   林业寒却是越听心中越诧异,为何谢抉说的这些事他都曾在梦中见到过?   谢抉尚不知他心中所想,说的事情点到为止,幸好林业寒也没继续问,谢抉不由地在心中松了口气。   “再过些日子便是殿下的继位大典了,臣先行告退,好下去准备。”林业寒眼眸垂下,轻声道。   “好,国师去吧。”谢抉点了下头,他也知道林业寒近些日很忙,便不再耽误他的时间。   林业寒快步走了,谢抉见他步履可谓匆忙,心中疑惑林业寒莫非发生了什么。可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呢?   若林业寒真的是跟自己一样的情况,早该在他刚去时就将人撵回来,哪里还会好言好语这么多年呢?   林业寒失魂一般地走到宫门口,心口的绞痛似乎越来越重起来。他缓缓地蹲下身,脑中的画面都逐渐清晰起来。阴沉的天空,静寂的宫殿,谢抉居高临下望着他,冰冷的匕首一寸寸破开他的胸膛,最终刺入心脏……   林业寒的声音极轻,是在对自己的呢喃,“不,不是真的。”   谢抉是重生回来的,那他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弥补愧疚之心吗?   “不,不是的,不是的……”他一手撑着宫墙,天已经快黑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沉起来。   似乎绞痛的感觉轻了些,林业寒靠着宫墙而坐,恍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已是满头大汗。   “国师,你怎么了?”突然有声音传来,林业寒抬头一看,发现是霁安。   他轻摇了一下头,“没事,只是近日政务繁忙,刚才有些头晕罢了,歇一歇倒是好多了。”   霁安将他扶起,又问,“国师是否要寻太医来看一下?”   “不用了。”林业寒摆了摆手,又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又恢复原来那种如朗月洁皎的模样。   霁安见他没什么事了,也不强求,便与他告别,自己又去巡视其它地方了。   刚回到国师府,管家便急忙迎了上来。   “怎么了?”林业寒一边问一边向着府内走去。   “国师大人,那只您从祁远城带回来的鸽子今日不知怎的不吃不喝,下午时就死了。”   林业寒脚步顿了一瞬,随即又往前走去,“不过是只鸽子,死了便死了吧。”   说完,便走进房间,关了房门。   “诶?”管家看着关上的房门傻眼了,那可是殿下亲手养的鸽子,之前国师大人可一直最喜欢那只鸽子的,今日死了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啊? 第五十章 继位   谢抉发现林业寒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仍旧是恪守礼仪,温润谦和的模样,可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太过于遵守礼仪了。   之前林业寒虽然也从不逾矩,可与他说话时总会让人感觉两人感情还是挺好的。可现在林业寒给他的感觉就是表面看起来没变化,可心却在不知不觉间疏远。   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客气而疏离。   这天,在林业寒再次处理完政事向谢抉告别时,谢抉立即拉住了他的手臂。   “殿下还有什么事吩咐吗?”林业寒面上表情没半分变化,将手臂从谢抉手中抽出,“臣府中还有事情,得快些回去处理。”   “处理什么事?”谢抉将手背在身后,随意一站,却是直接挡住了林业寒的去路。   他问,“国师府中那么多下人,国师需要处理多少事情?”   林业寒眉头微皱,随即又松开,“是重要的事,不可借他人之手,还请殿下切莫阻拦。”   “既然如此,国师便先回去吧!”谢抉笑了笑,退开一步让他走,“三日后的继位大典国师可切莫迟了时间。”   “臣知。”林业寒又向他行了一礼,抬步离开。   谢抉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三日时间过得极快,在热闹的筹备中,继位大典开始了。   按照元平规矩,新皇继位前要先在祁神台上祁天,再加上这天恰好的谢抉的及冠之日,林业寒便也决定在祁神台上就为谢抉束发。   反正束好发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倒还可以早些离开。   他这些时日都在躲着谢抉,政事总是很快地处理好,随后便立即回府。谢抉定是看出了些什么来的,但除了三日前拦了他一下之后,倒是没再有什么阻拦的动作了。   下方宽阔的的平地中站满了百姓,有霁安领着侍卫相拦,也是格外规矩。   谢抉身着黑红色绣金丝龙袍,抬步上了阶梯,林业寒距离他半步距离,也随着上了阶梯。   祁神台上有着石桌,上面放一个巨大炉鼎,旁边摆放着猪牛羊瓜果各种祭品。   一群女子身穿白衣唱着神乐,悠长的号角声逐渐传远……   谢抉拿起托盘中的三炷香拜了三拜,随后站起身将它插到炉鼎中。   之所以用巨大的炉鼎,就是因为按照规矩,之后百姓们也要上来拜神祈愿,没人插上一两根香。   这之后便是束发了,林业寒拿起一旁红绸托盘上放着的玉骨梳,一下下地将谢抉的墨发尽数梳一遍。   谢抉的发如上好的绸缎般顺滑,在指间略过,泛起阵阵痒意。   林业寒拿起旁边盛放着的冠冕,突然心生感慨,上一世自己似乎也很早便跟着学习束发了,就希望在谢抉及冠的那一日给他亲自束发。   没想到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束发,而是亲自给谢抉戴上这象征着帝王的东西。   林业寒早些日便已经在跟着学习束发了,今日做起来自然也毫无差错,将最后固定红宝石冠冕的簪子插上,便算是完成了全部。   谢抉又拜了三次天,下方的所有人全部下跪,高声道,“拜见陛下——”   完成了自己该做的,祁天仪式也差不多就完成了。林业寒见谢抉坐的马车缓缓向着皇宫而去,刚松一口气,转眼便见小桂子站在自己身后。   “国师大人,陛下刚才吩咐了,让奴才带您去寝宫等候。”小桂子笑了笑。   林业寒虽然不想去,可谢抉现在是皇帝,若他不去,便算是抗旨。   唉!这小子现在的地位,说的每句话,可是谁也不能违背的啊!   林业寒跟着小桂子,想着刚才谢抉身穿龙袍,头戴冠冕的样子,竟然还有点欣慰。   有小桂子引路,多走的是近路,没多会儿两人就到了谢抉寝宫殿门前。   小桂子行了一礼,笑道,“国师大人便先在里面等候吧!陛下忙完就来。”   “好。”林业寒点了下头,抬步走进寝宫。   皇帝住的寝宫,自然是金碧辉煌,处处精雕细刻。   林业寒坐在凳子上,有宫侍端了茶上来,他轻抿一口,乖顺地等候着谢抉来。   今日可是谢抉的及冠之日以及继位大典,这人把自己喊到寝宫来做什么?谢抉才去大殿不久,他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见到人回来。   有什么事不能让小桂子传话吗?   不知不觉间,林业寒喝光了一杯茶。   小桂子现在也是谢抉宫中的大太监了,宫侍们见了他都得行礼,就连不是宫侍的人见了他也得喊一声,“小桂子公公。”   可只有一人例外,不仅见他只喊“小桂子”就算了,而且还总喜欢捉弄他!让他在要新进寝宫伺候陛下洗漱的小太监面前威严都没了!   “得了吧,就你这幅小身板,谁能感觉到威严啊!”霁安躺在琉璃瓦上,看着下方的小桂子。   若说别人的威严都是大老虎,小桂子的威严便是小奶猫在对人扬爪子。   奶凶奶凶的,让人面上假装害怕,心中却只觉好笑。   小桂子自然是对他这句话极其不满意的,但也不能懒得与他争辩,只是扬了扬手中拂尘,转身往另一边去了。   还得吩咐人为陛下准备汤池沐浴呢!   前些日子忙得很,这下一下忙完,倒还显得时间空余了许多,霁安站起身跟在小桂子身后,也不说话,就双手放在后脑,安静地跟着。   小桂子没再赶着他走,只是又扬了扬拂尘,继续释放出自己的威严,一脸严肃地向着宫侍处去了。   若有人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定会发现这场面竟与那狐假虎威的感觉差不多。   林业寒从中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晚上,仍不见谢抉回来。   他看了看手边宫侍刚上的热茶,最终还是没有去喝。   这谢抉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在故意为难他吗?   林业寒又站起身走了走,随即又坐下,又站起,又坐下……   这般来来回回几下,他最终站起身就想离开,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谢抉就站在门外。 第五十一章 纳妃   “陛下。”林业寒对他行了一礼,谢抉既然回来了,他自然不能离开,两人便又回了屋里。   “国师刚才是想离开了吗?”谢抉轻笑一声,看到桌上温热的茶,便端起喝了一口。   林业寒本想告知他那是自己刚想饮过的杯子,但最终还是住了嘴,转而答道,“回陛下,臣不过是觉得坐在屋内太闷了些,故而想出去透口气罢了。”   “让国师久等了。”谢抉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解释道,“今日本想早些结束来的,但中途又出了些事情,处理就多废了些时间。”   今日他刚想走时,却见有大臣上前启奏,让他纳妃。   谢抉已经及冠,可后宫空虚,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后院中便空无一人。   众人上供的各色美人都被退了回来,以前谢抉总以还未及冠来作为拒绝的理由,可现在他已经及冠,还登上了皇位,后宫空虚如何能行?   “臣等候陛下是应当的。”林业寒自然不敢怪他,只是退后两步,又行了一礼。   谢抉找他来究竟有什么事?快点说完他也好走啊!   “国师怎么了?”谢抉站起身,向他走近两步,正想说什么,小桂子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   “陛下,汤池已经备好了。”   “嗯。”谢抉应了一声,随后拉住林业寒的手,“国师,跟我一同走吧!”   “陛下?”林业寒颇为疑惑地望向他,谢抉去汤池叫他一起陪着做什么?   “有事相商。”谢抉说完这句,便没再说,直接起身离开。   他这样说,林业寒自然也无法继续拒绝,只能跟着他往汤池而去。   汤池在寝殿后方,这里本是个天然温泉,可后来被工匠发现,就在此建立了一间浴房。   谢抉进了门后,便挥退了宫侍,赤脚走到汤池边。   林业寒跟在他身后,见他手放在腰带上,便转过身走到屏风另一旁。   谢抉到底要做什么啊?莫非叫自己来就是为了看他沐浴吗?   他是习武之人,听力灵敏,自然也能听到那水波荡开的声音。   “国师进来吧。”谢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慵懒,林业寒听他喊,也只能进去。   雾气氤氲,股股热气扑面而来,林业寒站在后方,能看到谢抉的背影。   莹白如玉,有些地方还带着已经脱疤的伤痕,看起来多了些阳刚之气。   “不知陛下找我何事?”林业寒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国师为何离朕如此之远?”谢抉转过身,眼中闪过些许疑惑,林业寒无奈,又靠近了一步。   “国师想知道今日朕为何回来的晚了吗?”谢抉笑着看向他,也没等林业寒回答,便继续道,“因为那些朝臣说朕应当纳妃了,朕可是与他们周旋了好久。”   他顿了一瞬,又问道,“国师也觉得朕应该纳妃了吗?”   “陛下为元平君王,的确应当尽早为皇族开枝散叶。”林业寒说不出心中是什么心情,最终还是按照一个臣子最该说的来说。   “是吗?国师说的是极对的。”谢抉做似仔细思索一番,继续道,“朕觉得国师甚好,不如就立国师为后?”   林业寒未曾想的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呐呐道,“陛下、莫再与臣开玩笑了。”   “谁说是开玩笑?”谢抉拉住林业寒的手,他的掌间刚才沾了水,是湿润的,“国师,朕喜欢你。”   林业寒算是彻底愣住了,愣了好久,嘴中除了一个“我”字再吐不出什么来了。   谢抉第一次见他这种模样,只觉得好笑又无奈,别看他的国师平日威严利落,可遇到这种事情却是纯的还如同孩子一般呢!   他捏了捏林业寒的手,继续问,“怎么样?国师可接受朕的心意?”   “陛下,陛下莫再闹了,你与臣皆为男子,如何能行?”林业寒连忙拒绝,随后又惊觉自己什么时候竟真的同古人一般了?男子相爱在他们那个时代虽然不说满大街,可也绝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谢抉今日的话,真的吓到他了。   “如何不行?”谢抉眉头微皱,“莫非国师不喜欢朕吗?”   “不是,不是……啊,不对,不是那种喜欢。”林业寒慌慌忙忙地将手从谢抉手中抽出,“臣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先行下去了。”   说完,也不顾君臣礼仪,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谢抉看着空了的手,最终叹了口气,但还好,起码林业寒还得在他身边,是永远也逃不了的。   林业寒回到国师府时,天早已经黑透了。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是一路从宫中走回来的,马车都忘了坐。   没有马车夫,他也只有自己抬手敲门,没多会儿,便又门仆前来开门,见到是他,立即睁大松懈的睡眼,行了一礼,“拜见国师。”   “不必多礼,先回去休息吧。”林业寒进了府门,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却是如何也不能入睡。   谢抉刚才的那些话又出现在他脑海中,在那些记忆中,谢抉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是讨厌自己,可现在怎么……   他翻了个身,他“上一世”应当是喜欢谢抉的,可这一世也喜欢吗?大概是喜欢的,但不确定是不是谢抉所谓的那种喜欢。   谢抉继位已经三月有余,各种事情也逐渐进入正轨,与前段时间相比,这下就显得太过清闲起来了。   这天,林业寒正在坐在亭中喂鱼,却见湖对岸有个身姿袅娜的白衣女子莲步轻移,没一会儿又消失在拐角处。   那模样肯定不是宫女,很可能就是谢抉的新妃了,前几日他才听说有人将倾国第一才女,丞相之女柳秋凝给谢抉做妃子,没想到谢抉还真的将人给收了。   他将手中的鱼料一起撒到湖中,立即引来了好多锦鲤争抢。   “这样也挺好的。”林业寒点了下头,对自己说道。   那柳秋凝有才有貌,身上几乎没一处缺陷,再加上是丞相嫡女,倒是能当皇后之人。   他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谢抉有了这么好的女子陪在身边,他作为臣子应当给予祝福的,可为什么心中却有那么一丝不舒服呢?   谢抉封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城。   虽然只是封柳秋凝为妃子,可她却是谢抉的第一个妃子,也是后宫中的第一人,众人也不敢怠慢半分。   这日林业寒去找谢抉的路上,路过花园时正好遇见柳秋凝在给一个大宫侍打扮的姑娘头上别牡丹。   柳妃与侍人关系真好,他不禁想到。   “参见柳妃娘娘。”林业寒上前行礼。   “您就是国师吧!”柳妃今日一身水蓝色裙衫,头戴一支白玉簪,绑着发带。眉心花钿精细,眼眸清澈动人,丹唇不点而红。如同那刚出水的清莲,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林业寒总算知道谢抉为何要纳她为妃了,这样出尘的女子,几乎没人会不喜吧!   “臣是。”   “陛下经常提起您,说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了,气质温润清雅,如兰君子。”柳秋凝笑了笑,“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陛下谬赞了。”林业寒又行了一礼。   “国师不必如此多礼,臣妾不过是一介深宫妇人,哪能当国师礼。”柳秋凝看了看不远处的殿宇,“臣妾今日还有事,便先走了,陛下还等着国师呢!国师快去吧!”   “柳妃娘娘慢走。”林业寒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花丛茂盛处,这才转身向着上书房而去。   谢抉正在处理奏折,突然有暗卫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面上变化,眸色却是一沉。   “下去吧,国师要来了,别被发现。”他冷声吩咐道。   暗卫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林业寒到上书房时,小桂子正站在殿门口。见他来,便立即笑着行了一礼,“国师好,陛下等候国师多时了。”   林业寒点了下头,抬步进了上书房。   他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   谢抉正在用朱砂笔批阅今日的奏折,听到他的声音,便抬起头,笑道,“国师不必多礼,坐吧!”   林业寒点了下头,坐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处理桌上的那堆奏折。   原本这里是没有桌椅的,但谢抉说是为了让林业寒更好的处理政事,便特意在此摆了桌椅,这样林业寒就不用将奏折带回国师府处理了。   两人各自处理政事,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国师今日见到柳妃了。”谢抉突然开口。   “嗯,恰巧遇到了。”林业寒思索一瞬,便点了头,谢抉是皇帝,眼线遍布皇宫各地,只要他想知道的事就没有不能知道的。自己自然不能隐瞒。   “国师觉得她如何?”谢抉又问。   林业寒有些奇怪,柳妃如何,问他做什么?   但还是斟酌了词句,答道,“陛下看中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事吗?”谢抉轻哼一声,“国师这句话,朕能否认为是你在自夸呢?”   “啊?”林业寒疑惑了一瞬,随后又反应过来。   这,这谢抉怎么有了妃子,好好的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第五十二章 退位   “臣并非这个意思,更是,更是不敢与柳妃相比。”林业寒立即道。   “国师又在装傻?”谢抉手指轻敲桌面,“朕什么心思国师莫非不清楚吗?”   “臣……”林业寒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如何说出口呢?最终只能闭口不言。   “国师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同那柳妃说说笑笑?”谢抉一想到刚才暗卫说的话就觉得心中火气旺了起来。林业寒是以如何的模样面对柳秋凝的呢?也如同那些人一样被她的外貌所吸引吗?会与她说笑,对自己却恭敬疏离。   他越想越难受,几乎都能看到林业寒跟一个女子拜天地时的场景了。   他心中自然也是怕的,上一世林业寒喜欢他,这一世呢?   似乎自从上次自己对他说明重活的事后,两人就开始愈行愈远了。   他看着眼前的林业寒,这人眉目舒朗,眼若晨星。可那双眼中,还会有自己吗?   “陛下恕罪,不过是恰巧碰到而已。”林业寒见他一副捉奸的模样,心中无奈。   “无论国师如何想法,也别对她起心思了,毕竟那柳秋凝喜欢的是女子。”谢抉对他道。   林业寒自然惊讶,“那为何……”   谢抉倒是无所谓,“很简单啊!朕需得为国师守身如玉,心有国师,自然不能再找个女子。朕后宫中缺人,恰巧那柳秋凝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她的心上人便是身旁的大宫女涂凌,国师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询问。”   林业寒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一出,一想起今早柳秋凝给一个宫女发间别花的画面,顿时哪哪儿都觉得暧昧起来。   他没想过去询问真假,也不敢说是否相信谢抉的话,最后只能闭口不言。   “国师信也罢,不信也罢。”谢抉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国师若是还未有心仪之人,为何不能考虑考虑朕呢?”   “陛下说笑,您是陛下,是元平君主,臣能为您做的,也就只有护元平长乐安宁罢了。”   谢抉看了他许久,最终轻点了下头,“国师先下去吧!今日的奏折,朕派人送到你府上。”   林业寒对他行了一礼,“臣告退。”   林业寒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林业寒在谢抉继位期间,为元平鞠躬尽瘁八年,现在的他,已过而立之年。   三月初四,一张立太子的圣旨昭告天下,当今太子乃当年已逝二皇子之子。   因皇帝常年独宠柳秋凝,后宫空虚,加之柳秋凝并未生育龙子,故最终立二皇子之子为太子。   来年八月,谢抉退位,太子继位。谢抉并未继续在宫中享福,而是离了京城。同年十月,国师以身体日渐变差为由,归隐山林。   “业寒,朕与你同过了快十年朝廷上的日子,现在你也陪朕试试恣意江湖的生活吧!”   “臣遵旨。”   当时的场景又在脑海中显现,林业寒一身白袍,哪怕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旧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天色微青,山雾朦胧。他骑在白马上,看向不远处的十里长亭,哪里,有个等了他八年的人。   或许也不止八年。 第五十三章 走   “业寒。”   梨花早已谢了,只剩下枝干,谢抉一身黑袍,向林业寒伸出手,“走吧。”   林业寒看着眼前的手,竟觉得这八年都恍然如梦,谢抉相比以前更加成熟了,林业寒看着他,这才惊觉竟已过了快十年。   十年前的幕幕似乎都还在眼前,甚至更早以前。   谢抉第一次来国师府时,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教谢抉课文时,给他讲道理时……太多太多的画面,都在眼前闪过,当真是如梦一般。   他将手放到谢抉手上,谢抉嘴角微勾,将他的手握住,“你终于是我的了。”   远方的山边升起一轮朝阳,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处。   五年后,小镇客栈——   “掌柜的,要一盘卤牛肉,一道鱼香肉丝,还有清炒凤尾菜。”有两个男子走进店中,高声道。   “好,稍等。”掌柜一身青衣,正背对着他们算账本,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算盘,嘎达有声,格外好看。   听他们说话,便立即应了声,让小二下去传菜了。   “这掌柜背影好生眼熟。”谢如安随口说了句,便于叠谢抉寻了个位置坐下。   有小二上来倒茶,两人道了一声谢。   “如安,接下来我们要去往何处?”谢瑕将地图拿出,询问道。   “接下来我们要去西域,听说那地方奇异美丽,与我们元平的生活方式大有不同。兄长想去吗?”谢如安给他指了下路线,询问道。   “自然是想的。”谢瑕笑了笑,又垂眸问道,“在此之前我们能先去一下京中吗?许多年未曾回去了,倒有些想念。”   自从谢如安将他从宫内带出之后,两人走过了许多地方,游历了整个元平以及周边的一些国家,可唯独没有回过京中。   谢如安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将地图收好,“兄长可曾怪过我吗?毕竟若非当年我将你带离京中,你现在应当还是正德王。”   谢瑕见他又胡思乱想,忍不住想敲下他的额头,可又见人始终是长大了的人了,便忍住了手。   “怎会。”   “兄长真的不怪我吗?”谢如安立即看向他,“兄长没有骗我吗?”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谢瑕无奈,继续解释道,“我本来就不喜朝堂中的勾心斗角,之前想要得到权利也不过是想不被任由人搓圆捏扁。   现在的生活,虽然没有权力在手,可过得也是逍遥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会被琐碎事情缠身。如安,你要记住,我从未想过怪你。”   “我相信兄长。”谢如安终于又露出了笑,“我听闻西域女子风情万种,兄长到时候可得跟在我身边,不能被勾去了。”   谢瑕笑了笑,“好,都听你的。”   “客官,你的菜齐了。”有男子帮着小二端菜上来,见到两人,确是一愣,“大皇子,五皇子……”   两人抬头一看,却见眼前人眉目清朗,可不正是已经宣布归隐山林的国师林业寒嘛!   林业寒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二,示意他下去忙。小二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真巧。”谢如安见是他,立即站起身,“你也是来这儿游玩的吗?”   这个小镇虽然并不出名,却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谢如安也是在过路时发现了它,格外喜欢,便决定留下住几日。   未曾想竟然这么巧,遇到了林业寒。   “并非,这家店是臣开的。”林业寒笑了下,“这个地方很好,便留下准备多住些年日了。”   “这样挺好。”谢如安点了下头。   两人聊了不少,这时刚才算账的掌柜也上来了,自然是谢抉。   “三皇兄!”谢瑕喊了声,又道,“刚才便觉得掌柜的背影格外眼熟,一时竟没忆起是三皇兄。”   谢抉对他们点了下头,问道,“你们要住店吗?我给你们准备两间上房。”   “多谢三皇兄,若是房间,一间便够了。”谢如安笑着道谢。   “嗯。”谢抉并未多惊讶,只是转身下楼去给他们拿上方门牌。   “国师,你们还打算在此住多久呢?”谢如安与林业寒都坐下。   “暂时还不知道,大概是几个月,大概是几年,也或许就一辈子。”林业寒笑了笑,“这样挺好的,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有时候闲着,便在院中的葡萄藤下放一张躺椅,睡个午觉。倒也是极其舒服的。”   “这样也好,若你们以后要搬往何处,千万给我写信,我好来看你们。”谢如安原本是想问林业寒与谢抉想不想一同去西域的,可见现在这样,他们应当也不喜欢四处奔波的感觉,但最后还是说了句。   林业寒点了下头,“一定。”   “现在的陛下是二皇兄的儿子吧!我在匈奴地时听说了,还好惊讶呢!三皇兄竟然这般年轻就退位了。”   二皇子的母妃当年并不受宠,不过是皇帝一夜风流留下的龙种,在快临盆时还被宠妃暗害,虽然生下来二皇子,却是个病胎。   谢抉继位之前,二皇子便只有那一个孩子,今年算算,也应该有十八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不过是看腻了朝堂,便想让人陪着过下悠闲的日子。”谢抉不知何时已经上来,走到林业寒身边坐下。   他知道,自己在皇位上一日,他与林业寒便终究只能是君臣,可若是离了皇位,就不一定了。   他几乎是日日都想着退位,可元平泱泱大国,他即是皇帝,自然不能撒手不管。故最终想了个办法,便是亲自将二皇子的儿子教导出来,用来继承皇位。   四人许多年没见,一起吃了顿饭,谢抉与谢瑕没怎么说话,林业寒同谢如安倒是聊得起劲。   就这般吃过饭后,谢如安他们还得回去沐浴,林业寒也得帮着算还未算完的账,便暂时分离了。   谢抉给他们的房间是最边上的一间,也是最大的一间。   “兄长,我们多久启程回京呢?”谢如安趴在床上,这里到京中大概要八九日的时间。   “你想多久走?”谢瑕问他。 第五十四章 终章   “大概五日后吧!”谢如安说道,“毕竟好不容易才与皇兄他们相遇,就多留几日。”   “都听你的。”谢瑕点了下头。   他们这方正在说,客栈下林业寒与谢抉也坐在一处。   “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回京了。”林业寒将最后一页帐算完,合上账簿,“不如过几日也回去看看吧!”   “好,等会儿我便去给小桂子写信。”谢抉点了下头。   谢抉与林业寒要回京的消息,隔几日随飞鸽到达了小桂子手中。   “太好了!他们要回来了。”小桂子看着手中的纸条,立即眼冒精光。当年他也曾想与谢抉与林业寒一同离开,可少帝尚无太多处事经验,他作为皇帝身旁的老人,便得带着他。   “什么时候?”霁安听他说,便开口询问。   “就在七日后到。”小桂子继续将剩下的看完,眼中露出诧异,“还有大殿下与五殿下也要一同回来。”   “是吗?”霁安立即拿过纸条快速看完,“这可真不容易。”   想想一群人都已经好多年未曾见面,没想到这一次竟差不多要集齐了。   “得通知荣叶将军他们。”当初亡帝还在时,就是他们这群人关系好,后来还一齐上战场逐南疆,不知不觉间,这些竟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的发间都冒出了白丝,荣叶身居护国将军之位,与他的夫人有了两儿一女,齐家和睦。   而霁安,则是继续掌管京中护卫军,保卫皇家安然无恙。   还有许多,刘忠然学成归来,归到荣叶麾下,一步一步地也踏上了征战之路。   孙自湘则成为大理寺卿,两袖清风,办案公正严明,不偏不坦,在百姓们口中已经是“再世包公”。   苏若秋似是自从十多年前告辞后便再没回来。   前几日他们倒是听闻广鹰国国主齐涉身死,似乎是他最宠爱之人动的手。至于那个人,有的说也随之死了,有的人说趁乱逃了。   谁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只知道广鹰国新王登基了,至于齐涉,已经入了陵墓。   京郊大道间,四匹骏马快速奔过,惊落草叶上的珠露。   不多时,他们便到达了城门处,谢抉率先下马,随后对林业寒伸出手,将他牵下来。   京中的城门似乎没什么变化,仍旧是那青石城墙,有些缝隙间长出了草叶,令人一看就生出种熟悉的感觉来。   “公子!”有呼唤声传来,四人回头一看,便见好几个人站在城门路旁,正向着他们招手的那个,便是小桂子。   许久不见,几人也是格外的话多,午膳照例定在江楼,路上谈了许多。   谢抉谢如安他们就谈自己在外的见闻,外面的一些景色,哪个地方最适合居住。   荣叶与霁安他们则是谈论京中的局势变化,周边国家的情况,说道苏若秋时,林业寒还开口问了句。   “谁也不知道,那火一下就烧起来了,可能是有人早就将那些撒上了油吧!至于苏若秋,这与苏若秋有何干系?”霁安开口询问。   众所周知,苏家小少爷苏若秋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经离了京,只留下一封书信,之后一直不知所踪。   时间过了,众人也就逐渐淡忘了,若非林业寒刚才提起,还真的没想起还有这个人。   “没事。”林业寒摇了下头,苏若秋只身去报仇这件事应当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现在齐涉死了,他去何处,也该由他自己决定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将酒饮了。午膳用过之后,谢抉与林业寒一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街上与以前相比,早已不止元平人,还有许多来自周边,甚至外域的人来做生意,街上摆着的小摊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远处有卖糖葫芦的小伙子,一群孩子围着他要卖。绸缎庄内有各色妇女正在挑选布匹、街上吹糖人的老太爷、卖花的老妇人、还冒着气的吃食铺……这一切一切,都将街道构成一副热闹鲜活的画面。   谢抉也跟着小孩儿们一起买了串糖葫芦,他身形挺拔修长,在一群孩子中便格外突出。   他笑着回来,将糖葫递到林业寒嘴边,“尝尝吧!”   林业寒咬了一个,酸甜的滋味随着山楂的破碎在口中蔓延开来。他们坐在街旁的石凳上,分完了一串糖葫芦。   你看,他们所期待的太平盛世,百姓们所祈盼的安逸生活,就在眼前展现。   【正文完】 第55章 涉秋篇 【一】   苏若秋看着眼前的宏伟宫门,暗自捏紧了手中的包袱。随后他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般,抬步走了进去。   “名字。”正在记录的宫人头也没抬,习惯的地开口询问。   “苏若。”苏若秋答道。   “年龄。”   “十九。”   宫人听他这般说,却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解释道,“这里只招十三到十七的人,你不符合。”   “啊?”苏若秋眼露惊诧,随即懊恼自己竟然没有认真看清楚皇榜,否则就能将自己说小两岁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的话已经出了口,现在也只能焉嗒嗒地离开宫门,回到客栈。   “如何了?”他刚开门,戚水簿询问的声音便传入耳。   “唉!他们说只要到十七的,我年纪大了。”苏若秋将包袱往床上一丢,趴在桌上,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本来以为自己一定能选上,今早还将包袱都收拾好了,甚至还同戚水簿告了别,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就又相见了。   “抱歉,可能是我没看清上面的字,都怪我,害你白跑一趟。”戚水簿满脸愧色。   苏若秋见他自责,连忙道,“没有,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能帮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我会再帮你留意的,但是……小秋,你知道进宫做宫侍代表着什么吗?”戚水簿问他。   他心中有些疑惑,一般除非家境贫寒至极,实在无计可施,否则没人愿意进宫的。可苏若秋并非贫寒人家的孩子,每日住的都是上等客房,甚至还将他的房钱也出了,这种富贵小公子怎么会想着进宫做宫侍呢?   “我……”苏若秋愣住了,他只想着能够进宫找到齐涉报仇,哪里想过这些事情。   他迟疑着开口,“做宫侍代表着什么?”   戚水簿见他这般模样,也是一噎,最后只道,“没什么,就是做的活苦一些罢了。要不你再去等一会儿,说不定刚好那还缺人呢?至于包袱就先别拿着了,选上后再拿也不迟。”   “好吧,那我再去看看。”苏若秋听他这么说,便立即站起身往外走去。   吃点苦算什么呢?他可是习武之人,若是半点苦都吃不得,还如何杀了齐涉,替兄长报仇!   戚水簿见他离开,包袱也随意地丢在床上,不禁无奈一叹,正想给他将包袱放到桌上,却听一声掉落声响起,他将滑落到地上的东西拾起一看,发现竟是个长命金锁。金锁不大,像是小孩儿戴的,上面刻着祥云,最中间还有个“秋”字。   苏秋,苏秋,苏若秋吗……戚水簿眼眸一沉,将长命金锁原封不动地重新放回包袱中。   苏若秋再次来到了宫门口,记录的太监记得他,见他现在走了又来,不禁询问,“都说了你不符合年龄,怎的又来了?”   “我就守着看看,说不定缺人了呢!”苏若秋笑了笑,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那你可能守不到那个时候了。”记名太监冷笑一声,每年因为各种原因进宫的人不可计数,哪里会缺人?   他继续提笔写着,没多时却又个小太监向他跑来。   苏若秋只见那两人,看了几眼自己这方,又说了些什么,随后记名太监便起身向自己走来,“今年的确是差人,你随他走吧。”   “啊?”苏若秋不明白前一秒还说自己守不到的太监现在突然说缺人,他看了看后面案桌后面排着的一大群人,迟疑道,“真的吗?”   “让你去便去,哪来这么多话,若不愿意,便尽早回家去。”记名太监道。   “我愿意我愿意。”苏若秋生怕这砸到头上的馅饼没了,连忙跟着小太监进了宫。   戚兄还真厉害啊!竟然真的猜到了这宫内还缺人,若不是他建议自己再来,现在肯定还没进宫呢!   “这位公公,我的包袱还在客栈,我能去拿吗?”苏若秋试探性地问了句。   “等你进了宫,分了地方后就能出宫一趟,到时候再拿也不迟。”小太监被他这一声“公公”叫的舒坦,语气也好很多。   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但既然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也不好摆太大的脸色。   “多谢公公告知。”苏若秋心中暗叹,只希望戚兄能别扔了他的小包袱,毕竟他的长命锁还在里面,那可是当初满岁时老头亲自为他们戴上的,他和兄长一人一个呢!   两人沿着宫道左转右走,没多会儿,苏若秋眼前便出现了一道宫门。   小太监又道,“这里便是你与他们一同休息的地方了,这一月注意着些,尽量装个样子,别太过蹦跶,让人起了疑心,就自己出宫吧!”   “知道了,多谢公公告知。”苏若秋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说,却还是点头应了。   “嗯,我便先走了,你自己找个床躺着吧!这些日子尽量少起身。”说完,小太监便出了房门。   苏若秋包袱什么都没带,算是一身轻松。   他寻了最里处的一张床准备休息会儿,没多会儿竟还真的睡了过去。 第56章 涉秋篇【二】   苏若秋是在一阵阵哀嚎声中醒来的。   一个房间住八人,此刻其它七张床上都已经躺了人,苏若秋清醒过来,发现哀叫声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来的。   那些人皆是薄被盖身,脸色发白,似乎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怎么了这是?苏若秋翻了个身,正好与身旁床上躺着的小少年撞上了目光。   小少年虽没有像那些人一般哀叫连连,却也是脸色发白,声音也有些虚弱,“我叫秋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若。”苏若秋答道。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中气十足,引得秋竹露出些许诧异的眼神,“你不疼吗?”   “啊……”苏若秋突然想起之前小宫侍给他说的话,又道,“没有,我也疼,只是比你们稍微忍得些。”   “原来是这样。”秋竹点了下头,也并未起疑,只是又动了下身子。   他们在此呆了一月,众人算是能下地走了。   这日他们皆得到了临时令牌,这块令牌能让他们出宫一次,去告别自己的家人或者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拿进宫来。   苏若秋将临时令牌递到宫门口守卫的手中,随后便一身轻松地出了宫门。   宫门不远处便是大街,今日正逢赶集,所以格外热闹。   苏若秋立即向着当日住的客栈而去,却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戚水簿已经退房离开了。   他不免有些失落,不是因为包袱也没了,还有便是戚水簿已经走了。自己还没有好好地跟他道别。这次一别,不知道两人多久才能再次相见了。   算了,包袱在戚水簿那里,说不定那人看到的时候还能想起自己。   他既然已经出宫,自然也不想白白浪费这次机会,故又挑了些自己爱吃的糕点以及几包零嘴,打算拿回去给同屋的人们分分。   他们现在还不是正式太监,没有宫令,需得等他们全部学了规矩,分到各个宫内后才能得到刻着自己名字的令牌。   到时候他便能借着采买的名头经常出宫走走了。   提着几包糕点进宫门被检查时,苏若秋随意看了眼宫内,却见拐角处一架轿撵而过,风起,隐约能看到里面人的面容。   那是戚水簿吗?!苏若秋想要仔细看一下,轿撵却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   “诶,你的东西,拿好快走。”守卫的催促声突然想起,苏若秋回过神,立即拿好自己的糕饼零嘴,往那处去了。   那处,早已没了那群人的影子,他却意外地听到了不远处两名扫地宫女的对话。   “诶,刚才那就是国主的御驾吗?”其中一个宫女问向同伴。   “对啊!听说国主前段日子出去体察民情了,近几日才回来呢!可惜我长得不好看,否则也得去搏一搏呢!”另一个宫女叹息道。   两人还在聊这些什么,苏若秋却没心思听了,他已经知道刚才坐在轿撵里的就是齐涉,那就定不是戚水簿了。   也对,戚水簿怎么可能会在宫内呢!他可是个游历江湖的自在人。   他心不在焉地走回了房间,秋竹见他回来,立即问,“怎么样?拿到东西了吗?”   “没有。”苏若秋叹了口气,“我的朋友已经走了,想来下次相见就更难了。”   “有缘总会再相遇的。”秋竹又安慰他几句,苏若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把糕饼零嘴打开与他一起吃。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苏若秋本以为自己已经回来的够早了,没想到秋竹竟比他更早回到屋里。   “我从小便是个孤儿,出宫也没什么好说的好买的,便干脆待在屋内等你们回来。”秋竹解释道。   苏若秋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情况,顿时有些愧疚,“抱歉。”   “没事的,早就没什么了。”秋竹笑了笑,“多谢你的糕饼啊!很好吃。”   “喜欢就多吃些。”苏若秋捻了一块莲花糕慢慢吃着,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路。   等成为正式太监后,他得想办法去往齐涉的寝宫或者是他宠妃的寝宫,这样能下手的机会比较多。   可这次入宫的太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每个宫殿所要的新人就那么三四个,他该如何在里面脱颖而出呢?   正巧这时秋竹开口询问,“对了苏若,等成为正式太监之后你想去哪个殿呢?”   “最想去的自然是齐……”苏若秋立即改了口,“国主的寝宫。”   秋竹只当他说笑,毕竟进宫的人这么多,还有许多比他们家世好的,哪里能轮到他们在国主身边伺候呢!   “苏若,我从小就没有亲人,就连姓名也是一个说书先生随口给我取的……我觉得与你很投缘,不如我没们今日便结为兄弟,以后在宫内互相照顾好吗?”秋竹低声询问道。   “可以啊!你年纪比我小,以后我便是你的兄长了。你的名字很好听,只是没有姓,若是不嫌弃,便跟着我姓苏吧!”苏若秋极快地答应了。   他心中觉得这一切很是奇妙,他虽然失去了长兄很多年,现在却突然得了个兄弟,他居然也当兄长了。   秋竹自然不会拒绝,立即笑道,“多谢兄长。”   “不用。”苏若秋也笑了,“你以后便叫苏秋竹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又聊回了之前想去何处的话题。   秋竹放轻了声音,“我今早去帮着扫地宫女们打扫时,听到她们说国主性情极差,暴躁易怒,稍不注意就会掉脑袋。”   苏若秋心中暗骂暴主,面上却是没什么变化,“是嘛?那可真得小心些。”   “其实国主寝宫挺危险的,兄长一定要去往那里吗?”秋竹眼露担心。   “嗯,我进宫,就是为了他。”苏若秋点头。   为了杀他。   秋竹只当他是太过崇拜国主,这才执意要前往寝宫伺候,见他意志坚定,也就不再继续劝说了。   又过了三日,便是宫侍们的训练时日,其中机灵的,学的快的便会被各宫的大太监挑走,剩下的学的不好的,自然就留下分配到各个不怎么景气的宫里。 第57章 涉秋篇【三】   夜深时候,唯有议书殿的烛火还亮着。   旁边的大太监连安开口劝道,“国主,天已经晚了,不如今日先行歇息,明日再继续处理政事吧!”   正拿着朱砂笔批阅奏折的男子却是摇了下头,“本来这些时日就耽误了许多时日,现在若是不加急将这些事情处理了,恐怕得被那些大臣们劝谏的奏折给淹没。”   “那奴才去给国主端碗银耳汤来。”连安提议道。   齐涉点了下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般,“等等,今年又有新的宫侍入宫了吧!”   “的确。”连安答道,但心中却是有些奇怪,毕竟国主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想起要过问这些事情的,怎么这次突然想起来了?   “嗯,你去给朕调个人来,但是别被发现,等该过的都过了之后,再将他要到寝宫来。”齐涉点了下头,随后吩咐道。   “是。”连安更疑惑了,能让国主亲自过问的竟然只是个刚进宫的宫侍?还要不被发现地将人调到寝宫,真是奇怪啊!   但他还是行了一礼,恭敬问道,“不知国主说的是哪一个人?叫什么名字?模样如何?”   “他姓苏,名字内有个‘秋’字,模样是好看的,应该很好找到。”齐涉想了想后,说道。   “好的,奴才明日便去寻人。”连安领了命。他倒是想要看看能让国主亲自言说的人长的是何样子。   第二日他到时,屋内的宫侍们正在联系倒茶。   他看着那些宫侍们颇有些生疏的动作有些怅然,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般一步步地走来的。   当年的他不过十几岁,跟现在这些孩子们一般大,可现在,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正在指导的太监一见他来,立即笑着迎上来,“连公公安好,不知公公所来是有何事?”   “咱家收到了新人全数开始训练的消息,便决定先下手为强,挑出几棵好苗子罢了。”连安笑了笑,说道。   “连公公这是说笑了,哪次奴才不是将最好的,最机灵的留给国主的寝宫啊!”那太监也笑,随后道,“那奴才去将名册给您拿来。”   “去吧!”连安点了下头,随后觉得干站着无聊,便随意地在四周走走看看。   这些都是新进宫的人,对指导太监就已经够害怕的了,这连安可是连指导太监也要低声下气说话的人。有些胆子小的,被他一盯就手脚不听使唤,热水都险些洒在手背上。   连安看着他们面上没什么变化,眼中却隐秘地闪过了失望。   直到走到一个人前时,连安突然顿住了脚步。眼前这人泡茶的手法极其熟练,手不抖,被他看着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淡定极了。   冲出的茶汤更是透亮,带着茶叶特殊的清香。   这人正是苏若秋。   这倒是没什么好炫耀的,因为从小到大他就会泡茶这一种事情,还是被自家老头子逼着学的,逢人来家里就得被扯出来表演一番。   久而久之,竟也泡的格外不错了。 第58章 涉秋篇【四】   没一会儿指导太监就将册子拿来了,连安收回在苏若秋身上的目光,随后翻开手中的名册,“你们这里有没有姓苏的?”   “苏……”指导太监想了会儿,随后点头道,“莫约是有五个。”   “那名字里带着‘秋’字的呢?”连安继续问。   他这话一说,范围顿时小了,指导太监思索一瞬便道,“的确是有这样一个人,是叫苏秋竹。就在那儿练习泡茶呢!”   连安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正好见到一身青色宫侍服的秋竹正在用沸水冲泡茶叶。虽然仍旧有些生疏,但能看出是个好学好做的人。   “你好生提点他一番,倒时分配时将他分到国主寝宫里去。”连安点了下头,随后又看向在秋竹旁边指导的苏若秋,“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苏若。”指导太监忙答道。   “也姓苏。”连安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对,手再低一些,就是这般,切莫手抖。”苏若秋尚未发现有人来过,任旧专心地指导着秋竹冲泡。   “唉,我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秋竹将茶壶放到一旁,垂头丧气道。   苏若秋见他这般,便道,“你之前没接触过这些,这么短的时间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我以前也学了好久才会的呢!”   听他这般说,秋竹心里好了些许,却有了疑惑,“兄长,你的家境应当是好的,为何要入宫呢?”   就以他这些时日看到的来说,苏若秋绝不是需要入宫的人啊!   “我,我有自己的原因,只是现在不方便说罢了。”苏若秋笑了下,“别说这些了,我教你如何收拾茶具吧!”   “好。”秋竹没再继续问,专心地跟着苏若秋开始学习收拾。   议书殿中,齐涉合上了奏折,开口询问,“可都交代清楚了?”   “回国主,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连安点头答道,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国主,今日奴才去宫侍处时发现了个泡茶手艺极好的人,不知国主可要收到……”   齐涉示意他别再继续说,“今年就只要选中的这个人,其他的一律不要。”   “是。”连安行了一礼,退到一旁。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到颁布分发榜时,有一大片人围着榜栏。   “诶,让一下,谢谢,请让一下。”苏若秋拉着秋竹,在人群中挤过,到榜栏面前时,两人早已气喘吁吁。   他缓了下神,随后开始在榜上寻找自己与秋竹的名字。   苏若秋率先看向寝宫,却见那处只有‘苏秋竹’三字规规整整地书在上面。   秋竹也颇为惊讶,他这些日并未做什么事,表现在众人中也是不高不低,更没钱收买分配的太监……可现在怎么,怎么他竟去了寝宫,还只有他一个人!   “兄长,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忙问向苏若秋。   “应当是分配的公公见你努力认真,好学肯做。总之恭喜你了。”苏若秋见自己没到寝宫中,难免是失落的,可秋竹是他的弟弟,他要为他高兴。   “这,可兄长你比我做的好多了,要不你去寝宫吧!”秋竹脸上有些忧虑,他虽然年纪不大,最近却还是听说了许多消息的。   每年想去伺候国主的人不计其数,除了做事毫无差错,还得有足够的财物支持。在寝宫中伺候这种差事,哪里是努力就能得来的?   因此他也颇为担心,毕竟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不是这么好遇到的。   “这怎么行,这是你努力得到的差事,我怎么能够去抢。况且到时被国主发现,可是会按照欺君之罪处理的。”   苏若秋又开口安慰他,“别担心啊!你去了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小心一些,切莫被人抓住了把柄……”   他一句句的叮嘱,秋竹听着,不知不觉间眼中便含了泪。   苏若秋见他哭,有些诧异,又连忙拿出手帕给他擦泪,“怎么了这是,这么高兴的事,怎么还哭了?”   “我,我从小便是孤儿,没人疼我爱我,我本以为自己就要孤独一生了,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兄长,更没想到竟然还能被人这般叮嘱。”他啜泣着回答。   “傻瓜,你也说我是你的兄长,那我自然得保护你,让你不受到伤害啊!”苏若秋将他眼角的泪水擦干,“别哭了,该高兴的。”   秋竹点点头,缓了一会儿,总算是止住抽噎的声音,“对了,兄长你在哪个宫?”   “我看看。”苏若秋顺着看下去,总算在第三行的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被分到翠竹宫。   秋竹看着却是一脸不平,“怎么可能,兄长表现那么好,怎么被分到了翠竹宫!”   翠竹宫是芪贵人所居之处,话说这芪贵人之前也受宠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就逐渐又被其他妃子压下去了,再加上这芪贵人性子直,的罪过不少人,故也没有妃子愿意与她相交。   现在的翠竹宫,跟冷宫也差不多一个模样了。   苏若秋自然知道是因为自己没给分配太监塞钱的缘故,可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挺好的,早闻翠竹宫幽静雅致,我去那里,倒是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离齐涉太近,报仇就又难了一些。   “兄长,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呢?”秋竹眼中是颇为羡慕的光。   若是换做他,肯定一下就焉气儿了,哪里还能像兄长一般乐观的模样呢?   “等你再大些,自然就明白了。”苏若秋顿了下,随后又道,“对了,去寝宫得准备许多东西,要学的事情也比这宫侍处多的多了,你早些赶去吧!莫第一日就被人找到嚼舌根的话柄。”   “好。”他这一提醒,秋竹也缓过神来,便跟他道别,快速地赶往屋内,收拾包袱了。   苏若秋又看了一眼自己被分配到的翠竹宫,也跟着转身离开。   秋竹收拾好东西便立即往寝宫赶去,齐涉今日特意未去议书殿,将奏折都搬到寝宫内处理,就是为了等苏若秋来。   殿门口,连安正在一旁等候,见到秋竹忙忙慌慌地走来,不禁眉头微皱,“走便是走,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抱歉连公公,下次奴才肯定不会了。”秋竹立即道歉。   “这次便算了,国主就在里面,你先进去吧!”连安正声道。   “是。”秋竹行了一礼,便往殿内走去。   他心中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可是国主诶!而且只有他一人进来,身旁没人相陪,他都快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了。   等到珠帘外时,他便停住了脚步,行了个礼道,“拜见国主。”   齐涉在听到他这个声音时不禁眉头一皱,随后抬眸透过珠帘去看他,却见那里站着的根本是副没见过的面孔。   他猜测是连安找错人了,面上却是没显露半分,只问道,“叫什么名字?”   秋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手紧紧地抓着衣服,有种要把布料抓破的感觉,“回国主,奴才名苏秋竹。”   齐涉一听这个名字便知道连安为何会找错人了,他当然或许应该画一幅画像给连安让他去照着寻的。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道,“你先下去吧!连安会让人领着你去住处的。”   “是。”秋竹暗暗松了口气,退出了寝殿。   连安见他出来,变让人领着秋竹去给他准备的去处,自己则抬步进了寝殿。   “连安,错了。”齐涉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有些沉。   “奴才该死。”连安听他这种语气,立即跪身请罪。   “算了,罚了你也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   连安心中暗自松口气,又问,“那奴才去将国主想要的人重新找来。”   “算了。”齐涉放下手中的奏折,“本来只写了要一人,现在若是突然再多要一人,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疑心。”   “是。”连安点了下头。   “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了。”齐涉站起身,捻了捻有些酸麻的手指,独身往外走去。   宫中最大的一片湖边有着好几座宫殿,翠竹宫便是其中的一座。   翠竹宫如其名,里面种满了青翠的竹子,有些地方还种着桃花,三四月开花时,青粉相交,好看极了。   苏若秋去报了名字,被宫女敷衍地带到了个小房间。   小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两开的小衣柜,以及一张方形的木桌,这些东西看起来颇为陈旧,是有些年头的了。   苏若秋不太在意这些环境,只是简单地将灰尘擦干净后,便将小包袱里的太监服拿来挂上。   这个小包袱里的东西是他进宫后得到的一些像珠子,小木雕这种小玩意儿。虽多是不值钱的,但他看着喜欢,便也收着了。   秋竹虽然其他的不行,但一双手做东西是格外的巧,那日他发现秋竹木雕刻得好,便想跟着学。两人一起刻了半日木雕,也是极其好玩的。   他还特意刻了瓣桃花,串上了红绳与玉珠,打算杀了齐涉后就出宫去寻戚水簿,将这个小吊坠送给他。 第59章 涉秋篇【五】   齐涉没想到竟然随便出来逛一下,竟然也能遇到苏若秋,这翠竹宫终年冷冷清清的。   想到苏若秋本就是个官家小少爷,想了自然做不来伺候人的活儿,表现不好被分到这种地方好像也能理解了。   他看着那桃花树下的背影,正想抬步出去,却又猛地顿住,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苏若秋似有所感,转身却只看到飘飞的竹叶。   他手挎竹篮,正在采摘还沾着水的桃花枝,这些可都是芪贵人要用来做胭脂粉的,都得采开的最鲜艳水灵的,颜色最正的桃花儿。   正想着,穿着蓝色宫女服的小女子已经走来,开口问,“苏若,花儿采的怎么样啦?”   “好了姐姐。”苏若秋笑了下,连忙把花篮递给她看。   这女子名叫秋怜,是芪贵人面前的大宫女,平日做出的小东西总能令贵人展颜欢笑,因此受宠极了。   苏若秋来了翠竹宫,也就跟着喊声姐姐。   秋怜却是直接接过篮子,玉手拨了拨里面的花枝,“采的不错,这里面的花可都好看极了。到时候娘娘高兴,我定替你美言几句。”   说完,手轻轻地搭上苏若秋的手背上碰了下,随后对他一笑,扭着纤细的腰转身离开了。   苏若见她身影消失在竹林后,才走到旁边的小流处把手洗干净。   秋怜身上的脂粉味并不重,淡淡花香恰到好处,可他总觉得被碰过的那里不舒服。   翠竹宫的宫侍们该做什么活计都该秋怜吩咐,新来的按规矩该做些累活。可今天秋怜却只让他采花,这一举动怕是得给他产生不小的麻烦。   他叹了口气,抬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苏若秋所猜不错,秋怜头天对他那般,第二天就有人开始找麻烦了。   本来翠竹宫也就算个小地方,除了景致好些也没什么特点了,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明争暗斗,更别说这还是在宫里。   “苏若,今天把这些水缸全部挑满。芪贵人用水时若是没有挑满,呵呵……”一根扁担和两个破烂的木桶被丢在地上,眼前的蓝色太监服的太监更是趾高气昂地吩咐。   周围好几个宫侍都捂嘴偷笑,眼中闪着看热闹的光。   谁不知道这卢仁对秋怜有心思,只不过他长得实在抱歉,秋怜怎可能看上他?   现在突然出现个相貌甚佳的苏若,还在第一天就得到了秋怜的照顾,怎能不让他心火大旺?!   正好今日秋怜出宫去采买要做胭脂粉的材料了,这个小白脸就是想求救也没办法。   看他不好好地收拾他一顿!   “这么多?”苏若秋看着眼前的一切,也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知道会有麻烦找上门,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他不是说不做,可这院中大水缸十多个,昨天也就见他们只挑了六缸而已,今天怎么就要全部挑完了?那些水缸里可盛满了枯叶灰尘,说是全部都要用,真当他是三岁小孩?   “让你做你就做,哪来这么多废话!”苏若秋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地上是扁担,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这卢仁在宫里的时间比他久的多,若是此时跟他逞一时之气,自己说不定还会被直接逐出宫,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着背后得意的笑声,苏若秋捏紧了手中挑着水桶的扁担。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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